分析出让兴樾彻底陷入困境的真凶是况野,是卓南和顾星维这段时间一起努力出来的结果。
他大步流星地出去,关门声都比平时响了两分,戴思若忽闪忽闪眼睫,过去将门反锁,站在原地不动。
“你们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身后传来卓南虚弱的声音:“五年前的那场事故是不是也是你师父故意的。”
戴思若挑眉:“击垮兴樾都轻而易举,他屑于用这种手段吗?”
卓南问:“是不是哪怕周白晴不故意发散五年前的事,况野也会故意散播的?是不是哪怕乔源不各种拒资方坚持合作,你师父也有后手?乔源的选择太不稳定了,你师父肯定不会赌的。”
戴思若缓缓转身,摆起笑脸:“周思丁。”
卓南即刻坐了起来,神色凝重地不像话,“果然……”
什么都算到了。
卓南手心里起了一层薄汗,她蜷了蜷手,“真是吓人啊,我看了上百遍音乐剧预演那天的监控,唯一的变量是不是没想到星维和乔源会冲进员工区域?”
戴思若点头。
卓南闭上眼:“说说吧,你师父给我们家留的后路。”
戴思若走到病床旁,弯腰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两份文件,放到雪白的被子上:“况野缺个对接国内项目的公司,他说你爸当年如果不忌惮顾家,转型会非常成功,东山再起不可能了,但入穷巷也不存在,两方势力斗起来之前,让你爸稀释股权,提前抽身。”
卓南猛然抬眸:“他要通过控股这家公司手伸向娱乐圈?”
“对。”
卓南脸色唰得更白了:“兴樾认败,对接国内项目的公司一旦成立,况野控股的消息出来,各方势力肯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他们肯定因为忌惮而对Yordy群起而攻之的,他确定想好了?”
戴思若翻开另一份文件,递过来,正是她小酒馆的转让合同:“两样酒调的很好,继续经营吧,别卷进来。”
卓南缓缓伸出手,指尖摸着小酒馆的名字。
“裴嘉平的行程消息出来,该去闹还是要闹。”戴思若说:“公司正式运作起来,一切如常。”
卓南抹一把泪:“姚伯父和裴书鸣真正的目标都不是兴樾,对吗?”
“嗯,姚董负责在公司运作起来之前制衡裴书鸣。”
“你们承诺了他什么?”
“新公司的15%的股份。”
“我爸呢?”
“上限10%,浮动看你爸能周转出多少资金吧。”
卓南忽闪忽闪眼睛:“果然,商界没有真正的敌人,也没有真正的输赢家,只有利益。姚伯父看似拿兴樾试水,探禾乙的态度,其实是你师父给各方势力敲得警钟,也是下马威,裴书鸣提前察觉到了,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怕过,自然应战,裴极、星维和乔源他们现在的项目是况野出资的,裴书鸣一下子全得罪个干净,就是对你师父的反击。”
戴思若忽闪忽闪眼睛,掌心覆到她肩上:“虽然他没提,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也没想到裴书鸣会做到这个地步,这段时间你们都辛苦了。”
卓南倏地拢过她,大哭了起来。
申城六月初的天气变幻莫测。
卓南冲到禾乙时还晴空万里,此时窗外已乌云漫步,树叶因风卷在空中乱舞,泛着几丝苍凉感。
顾星维到车旁,司机下来要给他开车门,他沉着脸摆一下手,“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长腿一迈坐进驾驶位,门“砰”得关上,方向一打,整个车身向后猛倒,一个油门冲进了马路主道。
晚上7点,他敲响裴极家的门。
裴极给他开了,顾星维径直走向厨房,打开橱柜,拿出一瓶这段时间时不时运过来的酒,又拿出两个杯子,拐进了书房。
他一屁股摊到沙发里,流利地开着酒,裴极没什么表情地走进来,“回你自己家喝。”
顾星维倒满一整杯,咕噜咕噜喝完,又倒一杯,看向书房门口的裴极:“离开况野。”
裴极没一点反应。
“咱俩一起开个工作室,我揽运营,你管项目。”顾星维又喝一口,“要不要开在申城,你定。”
裴极还是没什么反应,四目相对几秒后,他说:“别干涉我的工作。”
顾星维再次一饮而尽,起身了,一眼不眨盯着他,“况野干了些什么你应该比我看得清楚,兴樾一旦对外称败,圈内各方势力都会后知后觉到现在的局势,他们会拼尽全力阻止况野夺权,我不能让你卷进去。”
“我已经卷进去了。”
顾星维蹙眉,往前一步,“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
“是。”
灯下裴极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灯下他的长睫不紧不慢地煽动着,顾星维盯着,又往前一步:“为什么?为了弄清楚五年前那场舞台事故?”
裴极不答。
顾星维攥紧拳,“说。”
裴极还是不答。
“不说是吧?行……”顾星维抬脚就走:“Y字打头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指望他能护着你,我还不如指望乔源喂得那群流浪狗,我现在就回家跟我爸谈注资兴樾,我也要插一脚。”
“回来。”
顾星维脚步停住,退回了原位。
“对。”裴极答了。
顾星维皱起眉:“你让张贵顺起诉的人是不是金瑜。”
“是。”
“为什么怀疑他?”
裴极的长睫往下落一分,又沉默。
顾星维掏出手机翻到他爸的号码,裴极看到,抬腿给他一脚,“他自己说的。”
顾星维按灭手机,“所以这就是你当年要一个人担下来所有赔偿的原因?”
裴极猛然抬眸。
顾星维问:“他怎么说的?”
裴极眼神不动。
“你今天必须说个明白。”顾星维又往前一步,与他隔半米而站,裴极眸色平静,却没开口的意思。
相互僵持着,顾星维突然拽着他到沙发上,递过来笔和纸,“说不出来就写下来。”
裴极盯着纸笔,还是不动。
顾星维看了他一会儿,又说:“不想说那就一点一点回答我的问题,乔源说你们是小学同学,你小学读的哪所?”
裴极眉头颤了起来。
顾星维闭眼叹了口气,起身抬脚,裴极抬眸之前,他突然弯腰,一手抓住裴极动不动扼他脖子的手,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颚,倾身吻了上去。
裴极愣了几秒,抬腿就开始乱踹,顾星维连续承受好几脚,在裴极给他拽开前一秒,自己离开了。
唇瓣分开后,“啪”一巴掌甩到了顾星维脸上。
火辣辣的,越来越烫,顾星维眸色平淡地看着他,裴极脸色沉得像是要把他杀了:“顾星维,这就是你他妈说的不乱来。”
顾星维眼尾泛起笑意,又凑上前戳一下他的唇角,裴极脸色更冷了,顾星维把一边脸凑过去,“我不躲,你扇。”
裴极拳头攥得咯咯响。
顾星维收回脸,看着他,又给自己倒了杯,递到嘴边不紧不慢而尽。
空酒杯放到桌上:“你喜欢我的,裴极,你承认吧。”
裴极的神情猛然错愣。
顾星维眼神不变:“我太了解你了,你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了,你既然想好了要跟Y字打头的一起搅弄风云,我不违背你意愿,我可以不掺和,但商界只有短暂的清洗,没有绝对的干净,况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舞台塌陷的真相出来,你及时抽身。”
裴极又不吭声了,脸色白的像是没一点温度。
“我不是问你意见,更不是让你答应我。”顾星维缓缓起身,“等案情水落石出,你走也得走,不走我绑你走。”
拧开门,顾星维又看向书房,沙发上的身影依然一动不动,看了好一会儿,顾星维缓缓带上了门。
电梯声响,走进去,不锈钢的玻璃倒映着他的侧脸,睫毛静静垂了下去。
五年前,五月中下旬。
夜色垂暮,剧院外的空地上,乌泱泱站了一群人,顾星维一边被保安和警方引导着随众人往出口撤,一边伸着脖子去瞧门口。
几辆救护车围绕而停,警方和乔源聊了些什么,然后把他和坐在花坛边沉思的裴极一起带着上警车,顾星维眉心一蹙,掀起身侧的警戒线就要跑过去。
“干什么?”两位穿着制服的人拦过来,“这是看热闹的时候吗?赶紧回去!”
顾星维攥着警戒线许久,缓缓松开,“抱歉。”
警车从人群前闪过,他手机响了。
卓南来电,“市分院,警局是当区分局。”
他眉头颤了颤,在人堆里乱窜起来,“要一份兴樾要求的赔偿条款同步陈瑞,你让你爸关注下伤亡情况,结果一出来就告诉我。”
“你至于吗?”
“送你辆车,自选。”
“保证办妥!”
人群分散到路口,顾星维伸着脖子找到司机的身影,冲上车就让司机带他去当区分局。
灯光乍然,车水马龙,黑色商务车于分局路边而停。
后座,顾星维紧紧攥着手机,神色凝重的盯着几十米外的警局门口。
裴极所有的设计稿他都看过,这次也是,施工团队都说他有建筑设计天赋,他又是个细节把控到极致的性格,不可能是他的问题。
深夜警局门口还有人进进出出,顾星维眼神不离分毫,听到司机打个哈欠,他说:“附近有酒店,去休息吧。”
司机走了,没多久,手机响了。
陈瑞打来电话,“你让卓南发过来的赔偿条款是啥意思?”
“我听到过一些消息,兴樾愿意注资这部音乐剧,是周白晴藏了私心。”顾星维说:“前段时间有人把周白晴的劣迹发到各个名校论坛了,她觉得这事是裴极干的,记恨的要死,这场事故不算不可抗力,如果周白晴以出资方名义究责,裴极作为剧组法人不知道要赔多少钱,他一共才出过几个作品,有一半还是公演,你让律师根据赔偿条款理理账,以捐赠的名义提前处理了。”
“顾星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顾星维皱起眉:“我他妈又不是不让你出,你管多少呢。”
“顾星维!”
嘟一声,顾星维给她挂了。
天色由暗到明,裴极还没出来,他脑袋靠在椅背上一直发呆,太阳光从车窗穿过来时,又收到卓南的消息。
没有亡员,顾星维深深松了一口气,但伤员十几个,有一半还是圈内知名人士。
他又联系陈瑞,陈瑞的语气比他还差:“说!”
顾星维一听她这语气,比她更差:“再算算伤员赔偿,给你一天时间,算明白乔源剧组要赔多少……”
“嘟”一声,陈瑞给他挂了。
晚上8点,事故发生24小时后,警局的玻璃门又打开了,顾星维蹲在墙边揪草,看到熟悉的身影,几步冲过去,却被乔源伸臂拦住。
顾星维看着低着睫不紧不慢往正门口走的裴极,他连忙说:“我是代表兴樾来的。”
乔源一愣,裴极脚步跟着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