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第三次划错祈福仪式的冰符。
"大祭司?"捧着经卷的老祭司皱眉,"您已经连续三天心不在焉了。"
魈捏碎画错的冰片,任由碎屑从指间流泻。自从那夜禁地事件后,他再没见过温迪——那个吟游诗人仿佛融化在了雪里,只留下他腕间蒲公英纹身触碰过的灼热感。
"我去观星台调整结界。"魈拂袖起身,白袍扫过跪坐的祭司学徒,那孩子怀里突然掉出一块彩色鹅卵石,上面画着夸张的笑脸。
魈弯腰拾起石头,学徒吓得脸色惨白:"是、是那个绿衣服的哥哥给我的!他说只要带着这个,背咒语就不会打瞌睡..."
石头上残留的温度让魈想起温迪总戴着露指手套的指尖。他默不作声地将石头放回学徒掌心,转身时听见孩子小声的嘀咕:"那位哥哥还说...今晚会有极光..."
暮色浸透回廊时,魈发现自己正站在通往偏殿的岔路口。左侧是观星台,右侧是温迪暂居的客房。冰晶在他掌心聚了又散,最终凝结成一片六边形的薄片——雪国孩童最基础的把戏。
"找我有事?"声音从头顶传来。
温迪倒挂在屋檐下,墨绿发辫垂落如藤蔓,手里把玩着几颗彩色石子。他翻身跃下时斗篷翻飞,露出腰间新别的银质酒壶——壶身刻着蒙德式的风车图案。
"禁地的事——"
"——嘘。"温迪突然贴近,带着苹果酒香的气息拂过魈的耳廓,"有人跟踪你。"
魈的神识立刻展开。五十步外的廊柱后,两个见习祭司正假装擦拭冰灯,眼神却不断往这边飘。更远处,首席长老的白狐裘在转角一闪而过。
温迪变魔术般从袖中抖出两张符纸:"隐身咒,要不要试试?"
"那是璃月的方术,在雪国会——"
话未说完,温迪已将符纸拍在两人胸口。魈只觉视线突然拔高,回过神时,自己正被温迪拽着跃上屋顶,而下方传来守卫们困惑的交谈声。
"你!"魈在屋脊上稳住身形,"这是亵渎——"
"——但很有趣,对吧?"温迪眨眨眼,指向夜空,"看。"
第一缕极光正如翡翠色的纱幔在天幕展开。
观星台的冰晶阵列在极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晕。温迪趴在栏杆上吹口哨,即兴编着荒腔走板的《极光圆舞曲》。魈沉默地调整着结界枢纽,余光却不断瞥向对方随节奏晃动的发辫。
"你们雪国的星空,"温迪突然转身,极光在他眼中流转,"像被冰封的银河。"
魈的手指在枢纽上停顿。这个比喻太过精准——他儿时第一次登上观星台,也曾觉得那些星星是冻在冰层里的萤火虫。
"试试这个。"温迪不知何时凑到身旁,将竖琴塞进他手里,"想象你在触摸极光。"
魈本能地要拒绝,可当指尖碰到琴弦时,某种奇异的共鸣从脊椎窜上来。他的神力不受控制地涌出,在琴弦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随着拨动发出空灵的音色。
"哇哦..."温迪吹了声口哨,"冰霜竖琴?"
魈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那些冰晶并非随意凝结,而是精确对应着音阶排列,甚至自发地随着极光变换色彩。
温迪突然握住他覆冰的手:"现在跟着我唱。"
他哼起一段蒙德民谣,简单的旋律却让魈喉头发紧——这是母亲哄睡时唱过的调子,连他自己都以为早已遗忘。极光突然剧烈翻涌,琴弦上的冰晶应声碎裂,又在空中重组成立体的乐谱模型。
"这是...音律具象化?"魈的声音有些发抖。即使在雪国古籍里,这也只是理论存在的秘术。
温迪没有回答。他的歌声忽然拔高,翡翠色的极光如瀑布倾泻而下,与冰晶乐谱碰撞出璀璨的光雨。魈感到某种封印在体内碎裂,不由自主地加入合唱。他们的声音一个清冷如冰泉,一个温暖似春风,交织成前所未有的和声。
全城的冰晶开始共振。
神庙的彩窗叮咚作响,屋檐下的冰凌奏出编钟般的音色,连街角孩子们堆的雪人都微微颤动。魈看到自己的神力不再呈现霜白色,而是裹挟着极光的色彩流向城市每个角落——那些常年被结界压抑的角落,此刻正开出细小的冰花。
"大祭司在观星台!"
"是异邦人的妖术!"
嘈杂的喊声从阶梯传来。温迪猛地掐断歌声,极光随之暗淡。魈回头看见首席长老带着守卫冲上来,老人手中的权杖正迸发不祥的黑光。
"走!"魈拽过温迪推向暗门,自己挡在追兵前。长老的权杖重重顿地,黑气如毒蛇般窜向魈的咽喉——
却被一道翡翠光幕拦截。
温迪不知何时又回到他身边,竖琴悬浮在空中,琴弦自主震颤着发出防御音波。他耳垂上的宝石耳钉此刻明亮如星,映得那双绿眼睛近乎透明。
"抱歉啦老爷子~"温迪做了个鬼脸,"我家大祭司今天翘班!"
魈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站在城外的雪松林里。温迪靠在他肩上喘气,耳钉的光芒逐渐熄灭。
"你到底是什么人?"魈握住他单薄的肩膀,"那种防御术根本不是吟游诗人能——"
温迪的食指按上他的嘴唇:"今晚的合奏,你开心吗?"
月光穿过松枝,在温迪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魈突然意识到,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问他是否开心。
远处神庙的警钟声响彻雪原。而魈发现自己正凝视着温迪睫毛上凝结的霜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