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汁般浸透了神庙的廊柱。
魈无声地穿过结霜的回廊,银白长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自从那个异国歌者闯入后,他夜巡的次数明显增多了——美其名曰检查结界,实则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是在寻找那串恼人的银铃声。
"守卫比昨天少了一半呢。"
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魈猛然抬头,看见温迪正坐在禁地拱门的浮雕上晃荡双腿,竖琴横在膝头。夜风吹起他鬓边的碎发,露出耳垂上一枚青蓝色的宝石耳钉。
"下来。"魈的指尖凝出冰链,"那是封印上古法器的地方。"
温迪轻盈地落在冰链上,像只踏着浪花的翠鸟:"正好,我有个音阶总是弹不准..."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已经拂过琴弦。一段活泼的旋律撞上禁地大门,门楣悬挂的冰锥应声碎裂。
"《风物志》第三卷说,雪国禁地里藏着能把灵魂冻住的镜子?"温迪的琴弓指向门缝中渗出的幽蓝冷光,"我猜它肯定没听过蒙德的《醉汉咏叹调》——"
"住手!"
魈的冰链缠住温迪的脚踝将他拽落。两人跌进厚厚的雪堆里,竖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共鸣。温迪的斗篷散开,露出锁骨处一片奇异的纹身——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哎呀,大祭司投怀送抱的方式真特别。"温迪的呼吸喷在魈的耳畔,带着苹果酒的甜香。
魈撑起身子的手陷入积雪。这个距离能看到对方睫毛上细小的冰晶,还有瞳孔中自己从未见过的慌乱表情。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神力在温迪周围变得粘稠,像春日将融未融的冰湖。
禁地大门突然发出嗡鸣。
"你做了什么?"魈回头看见门缝中涌出冰雾,立刻筑起屏障。雾气撞在冰墙上,凝结出无数尖锐的棱刺。
温迪却从雪堆里摸出竖琴:"只是试了试《破冰协奏曲》的前奏..."他的手指抚过琴身一道新裂痕,突然正色道,"不对,你们这个结界有问题。"
魈正要反驳,突然听见冰雾中传来细碎的私语。那是种古老的语言,像无数把冰刀相互摩擦,却诡异地组成了熟悉的旋律——正是温迪刚才弹奏的曲子,只是每个音符都被扭曲成了噩梦版本。
"它不该能复刻声音的..."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作为结界守护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禁地封印的只是一面能冻结□□的魔镜。
温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听!现在它又在模仿什么?"
冰雾中的噪音逐渐聚拢,变成某种生物沉重的呼吸声,其间夹杂着锁链晃动的脆响。魈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他每个月圆之夜在梦境尽头听到的声音。
"你怎么会——"
"嘘。"温迪的拇指按上他的唇。这个轻佻的歌者此刻目光锐利如剑,"你每次使用神力时,是不是都觉得有东西在吸取你的生命力?"
魈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连长老会都不知晓的秘密,竟被一个外来者一眼看穿。
冰雾突然暴起,化作巨掌拍向二人。魈本能地抱住温迪翻滚躲避,听见对方在耳畔轻笑:"第二次投怀送抱了哦?"
"闭嘴!"魈单手结印,召出冰□□入雾中。爆散的冰晶里,他清晰看到有缕缕黑气缠绕在自己的神力上,如同水蛭吸食鲜血。
温迪的竖琴突然发出耀眼的绿光。他弹奏的速度快得出现残影,音符具象化成小小的风旋,将黑气一丝丝抽离魈的冰枪。
"这是...净化?"魈看着自己释放的冰魔法逐渐恢复晶莹剔透。
"是《清风消毒曲》啦~"温迪的额头渗出细汗,笑容却依然明亮,"你们雪国的'上古法器',其实是某个坏东西的饲育箱吧?"
禁地深处传来愤怒的咆哮。整个神庙开始震动,远处传来祭司们慌乱的脚步声。
"走!"魈拽起温迪冲向侧门。在拐角处,他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禁地大门上的冰霜咒文正在扭曲变形,隐约组成了一个眼睛的形状。
藏书阁的暗门在身后关闭,温迪点燃一支偷藏的蜡烛。暖黄的光晕里,魈发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对方的手腕,而那个蒲公英纹身正在发烫。
"现在愿意聊聊了吗?"温迪用琴弓轻轻敲击魈的冰甲,"关于你们神庙里那个...唔,假装成法器的活物?"
魈的冰甲裂开细纹。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有什么东西比雪国的秘密更难以隐藏——
自己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