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在魈掌心裂开第三道细纹。
"大祭司大人?"跪在冰阶下的祭司学徒声音发颤,"这次的占卜..."
魈将指尖从球体表面移开,一缕银发垂落在眼前。水晶球内翻涌的暴风雪幻象正在褪去,但那些在风雪中闪现的翠绿色光点——本不该存在的颜色——仍然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通知北境三城,加固结界。"魈的声音比神殿廊柱上的冰凌更冷,"下次月圆前禁止任何外出狩猎。"
首席长老的权杖重重敲击地面:"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异常占卜了。"老人鹰隼般的目光刺向魈微微发抖的手指,"您是否应该解释一下,为何预言水晶会对您产生排斥反应?"
魈将双手拢进宽大的祭司袖中。袖口繁复的银线刺绣擦过腕间尚未愈合的伤口——那是上周占卜仪式后突然出现的灼痕,形状像一片羽毛。
"神明自有深意。"他转身时白袍掀起细小的冰晶,"我去巡视圣坛。"
穿过幽蓝的冰廊,魈在无人处摊开手掌。那些自小就能随心操控的寒气此刻像受惊的蛇群,在皮肤下不安地游走。最近每次施展神力,喉间都会泛起奇异的甜腥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冰封的血管。
"——然后骑士把玫瑰别在剑柄上,纵身跳下了悬崖!"
清亮的男声从偏殿方向传来,伴随着孩子们压低的惊呼。魈皱眉加快脚步。被暴风雪困在神庙的异国旅人今早才安置在偏殿,按理说此刻应该在进行净化祷告。
彩色玻璃窗投下的光斑里,五六个小祭司围成半圆。中央盘腿坐着个披墨绿色斗篷的年轻人,发辫间缠绕的银铃随着他夸张的手势叮当作响。魈注意到他怀里抱着把枫木竖琴,琴颈上刻着蒙德式的风之花纹。
"但悬崖下面不是有龙吗?"一个胆大的学徒提问。
异乡人翡翠色的眼睛弯成月牙:"所以接下来要唱《屠龙者摇篮曲》..."他的手指刚搭上琴弦,突然转向门口,"哎呀,看来故事会要提前结束了。"
孩子们像受惊的雪兔般四散逃开,有个最小的在慌乱中撞到魈的袍角,立刻吓得僵在原地。魈轻轻挥手示意他离开,目光始终锁定那个慢慢站起来的歌者。
"初次见面~"对方行了个花哨的鞠躬礼,发辫垂下来扫过冰面,"我是温迪,被您家暴风雪扣留的可怜吟游诗人。"
魈的视线扫过他腰间鼓囊囊的酒囊,袖口磨损的金线,最后停在那双毫不避让的绿眼睛上。太亮了,像是把雪国百年不遇的极光都浓缩在了两汪泉眼里。
"神庙内禁止娱乐活动。"魈的指尖凝结出三枚冰刃,"尤其是异教乐器。"
温迪却突然凑近,发梢的铃铛清脆一响:"您睫毛上结霜的样子真好看。"他伸手似乎想触碰魈的脸,又在冰刃逼近时灵活地后跳,"别紧张嘛~我刚学会首雪国童谣,要不要听听看?"
魈的惩戒咒语冻在舌尖。这个陌生人靠近的瞬间,他袖中的灼痕突然冷却,仿佛被春风拂过的雪原。而此刻对方哼起的小调,赫然是他五岁被选为祭司那晚,母亲在雪地里追着马车唱的最后一句挽歌。
冰刃在空气中碎裂成星尘。
"你从哪里听来的?"魈听见自己的声音出现裂痕。
温迪的琴弓在弦上悬停:"嗯...大概是从您眼睛里?"他歪头时铃铛又响,"音乐家总能听见人心里的歌——虽然您的心里,现在全是冰裂的声音呢。"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魈下意识挥袖筑起冰雾屏障,等首席长老的身影消失后,才发现温迪正盯着自己流血的手掌——过度使用神力让旧伤崩裂了。
"看来..."吟游诗人用琴布裹住魈的手腕,动作轻得像对待新雪,"大祭司也需要听些解冻的歌谣啊。"
魈猛地抽回手。但那一瞬的温暖已经渗入血管,让他想起自己原来也是有体温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