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翼展开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
魈的金鹏精神体发出刺耳鸣叫，翎羽根根竖起。它本能地想要攻击那个突然出现的巨大威胁，却在看清风神真容时僵在原地——青蓝色的神光中，温迪悬浮在半空，长发如流水般舞动，六片半透明的羽翼上流转着星轨般的纹路。
"这是...你的真实形态？"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精神图景中的银杏树正在疯狂生长，枝干上诡异地绽放出塞西莉亚花，这种强行改变哨兵精神图景的能力已经超出了向导的范畴。
温迪没有回答。神性光辉中，他的面容变得模糊而古老，翡翠色的瞳孔化作流淌的金液。当竖琴的琴弦自动震颤时，整个地下空间响起了不属于任何人类语言的歌谣。
暴走的精神体们突然定格。魈看见那些扭曲的灵体在歌声中渐渐舒展，像是被无形的手抚平了伤痕。最中央培养舱里的白发少年"空"却剧烈挣扎起来，黑红色触须如毒蛇般刺向温迪。
"小心！"
魈的长枪脱手而出，斩断了几根触须。但更多的触须已经缠上温迪的脚踝，贪婪地吮吸着神光。温迪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鲜血在神光中化作红宝石般的结晶坠落。
"没用的，魈选手。"博士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空'是专门为吞噬神明而设计的容器。"
培养舱的玻璃突然爆裂，白发少年漂浮而出。魈这才看清他背后连接着数十条导管，另一端延伸向每个暴走的向导——圣所竟把这些向导当作"空"的养料。
温迪的歌声突然变调。魈感到自己的精神屏障被某种力量温柔而强硬地撕开，温迪的神力如春风般涌入。这种被全面入侵的感觉本该让哨兵陷入狂躁，但魈却奇异地感到安心，仿佛灵魂深处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接纳我。"温迪的声音同时在现实和精神层面响起，"就像千年前那样。"
千年前？魈的疑问被突然涌现的记忆碎片淹没——琉璃瓦的宫殿，杏花树下的对饮，还有某个雨夜里沾血的傩面...这些画面闪回的同时，他精神图景中的银杏树全部开满了塞西莉亚花，金蓝两色的光流顺着根系注入大地，将黑雾净化成萤火。
现实世界中，魈的身体自发行动起来。他跃起接住下坠的温迪，金鹏精神体与风神羽翼完美同步。当他们的皮肤相触时，青金色的光茧包裹住两人，将"空"的触须全部弹开。
"天命共鸣..."博士的机械音因兴奋而失真，"古籍记载的'神契'竟然真的存在！"
魈的感官突然无限延伸。他能听见整个圣所每个角落的声音，能看见墙壁后博士正在操控的仪器，甚至能感知到温迪神力流动的轨迹——这是远超哨兵极限的感知力，是某种更古老力量的苏醒。
"专注。"温迪的指尖点上魈的眉心，"用我的眼睛看。"
共享视野中，魈终于看清了"空"的本质——少年胸口嵌着一枚青黑色的结晶，正在吞噬周围所有向导的精神力。更可怕的是结晶深处沉睡着一个模糊的人形，从轮廓看...
"荧？！"温迪突然剧烈颤抖，神光出现波动，"他们把荧做成了核心？"
这个陌生的名字带着某种刺痛扎进魈的记忆。他眼前闪过某个实验室的场景：培养舱里漂浮着双子孩童，而年轻的博士正在记录"风神基因提取进度"。
"你认识他？"魈稳住怀中虚弱的温迪，发现神光正在减弱，"温迪！保持清醒！"
"是我妹妹...不，是她的复制体..."温迪的神态突然变得异常清醒，"圣所用我的DNA制造了'空'和'荧'，想要复现'双子神'的力量。"
"空"的攻击突然加剧。黑红触须如暴雨般射来，魈抱着温迪急速闪避，却还是被一根触须刺穿肩膀。剧痛中，他惊讶地发现伤口没有流血，而是飘散出青金色的光粒——他们的力量正在深度融合。
温迪突然挣脱魈的怀抱。他悬浮到"空"面前，六翼完全展开，神光凝聚成无数细小的风刃。
"睡吧，孩子。"温迪的歌声温柔得令人心碎，"你不该承受这种痛苦。"
风刃精准地切断了所有连接"空"的导管。白发少年发出非人的尖啸，胸口的结晶开始龟裂。魈看见有泪水从温迪金色的神瞳中滑落，在坠落途中化作晶莹的宝石。
"不要看！"温迪突然回头对魈喊道，但已经晚了。
黑红结晶爆裂的瞬间，魈的视野被强行拉入一段陌生记忆——
暴雨中的实验室，年幼的温迪被锁在手术台上，隔壁舱体里漂浮着与他面容相似的女孩。戴着鸟嘴面具的科研人员正在记录："第71次基因提取完成，'风神'样本出现严重排异反应..."
记忆突然跳转。少女"荧"的舱体突然爆裂，她在最后一刻将温迪推出实验室，自己却被黑雾吞噬。年幼的温迪在雨中奔跑，身后传来博士冰冷的声音："没关系，我们还有'空'..."
"魈！回来！"
现实的声音将魈拉回。温迪的神光已经暗淡到近乎熄灭，他无力地坠落在魈怀里，六翼正在消散成光点。"空"跪倒在地，胸口的结晶完全碎裂，露出里面沉睡的少女面容。
"她不是荧..."温迪虚弱地抓住魈的衣领，"只是用荧的基因制作的傀儡...真的荧早就..."
博士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控制台上方。面具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下面机械构造的面容："精彩的表现。'神契'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他按下某个按钮，整个地下空间开始震动，"不过实验数据已经收集完毕，两位可以休息了。"
天花板开始释放某种淡绿色气体。魈感到自己的感官在迅速钝化，这是圣所专门针对哨兵研发的神经抑制剂。怀中的温迪已经变回人形，脸色苍白如纸，嘴角不断渗出鲜血。
"走..."温迪的手指在魈掌心画了个古怪符号，"去'往生堂'找钟离...他知道怎么帮你控制业障..."
魈想要抱起温迪，却发现自己的肌肉开始不听使唤。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博士的机械臂抓向昏迷的温迪，而角落里碎裂的"空"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与温迪一模一样的翡翠色瞳孔。
当黑暗彻底吞噬视野时，魈听见了遥远的铃声，像是某个雨夜里，孩童摇晃的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