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刚睁开眼，就感觉身边有两大坨阴影在身侧晃动，他眯着眼费力看过去……
两个奇怪的人在静音打架。
“咳……”白翎想说话被嗓子的干涩打断。
那边两个人瞬间整齐地扭头看向这边，手里还抓着对方的领子。
看白翎醒了，付晟立刻嫌弃地丢开林港，大步走过来，从床头水壶兑了点热水到水杯，弯腰想来扶白翎起身。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然而在刚刚碰到白翎肩膀的瞬间，他感觉到手下的身体骤然一僵，应激般向旁边躲避。
白翎自己也顿了顿，抬头跟付晟对视了两秒。
完全陌生的眼神，带着戒备和阴郁，冷冷地看着付晟。
他想，之后的剧情线里，付晟不该再出现了……
付晟被这眼神直接定在原地，许久之后，不敢相信般颤抖着指尖试探地再次伸手，然而还没近身，就看见了白翎厌恶的眼神和拖着病体也要躲开的样子。
就这么讨厌我吗……
付晟狼狈地收回手，挡住身后林港探究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放松一点，然后将水杯放在桌上。
“林港，你给他喝点水，我去叫医生。”
他保持着平稳地步伐走出病房，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再也克制不住的一拳砸向墙壁。
一声闷响。
骨头的痛感远远不及内心，白翎对他的厌恶像一把尖刀刺进心脏。他靠着墙壁缓缓蹲下，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白翎抗拒的眼神。
为什么偏偏最讨厌我……
怎么能是我……
不，是我的错，我就是个废物，没办法保护好他，这一切都怪我。
付晟悔恨不已，只恨不能替白翎承受那些伤害，他猛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嘴里的血腥味终于让他冷静了下来。
不要再给他负担了……
会好的，他现在只是刚醒，说不定经过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付晟骤然抬头，像再次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再耽误时间，起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已经醒了吗？好，先过去看看。”医生拿上病历夹子，跟付晟一起回了病房。
“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态度温和地看着白翎，从口袋里掏出小手电，打算上前掰开眼睛看看。
然后就被白翎躲开了。
医生愣了愣，解释道：“我帮你看看瞳孔反应……”
白翎沉默。
但这次配合了，医生看完把手电放回口袋。
“你身上的药效过了之后可能会有些难熬，如果受不了可以找医生拿药。”
“你得亏年轻身体好啊，换个差一点的这么折腾已经没了。”医生感叹到。
“先观察一下，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们说，然后会再给你出长期治疗方案，这几天没事别乱动，找个护工照顾你……”
白翎全程默默点头。
医生交代完就走了，房间里剩下三个人。
“……”
付晟不敢过去，林港先挨了过去。
“你饿了吗小白？医生说你现在能吃点清淡的，你想吃啥啊我去给你买……”
白翎没啥反应，但也没太抗拒。
付晟嫉妒地看着林港光明正大地在白翎跟前晃来晃去，但他又不愿意离开，就一个人拖了张凳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侧身坐着，不让那边看见自己红肿的脸。
·
“所以你是说，怀疑白翎现在出现了严重的PTSD？”
柳敏菲的表情严肃起来。
“按常理来说，他的伤势这么严重出现PTSD很合理，但如果病人强装无事发生的话……”
“你知道当时具体情况吗？”
付晟张了张口，“……我不能替他告诉你。”
“那下午他精神好点的时候我会过去，看他愿不愿意聊聊……”
付晟道谢后离开，去小卖部买了支冰水摁在脸上往病房走。
他会找最专业的医生，白翎一定会康复的。
下午三点。
白翎吃药之后睡了一会又醒了。
林港不在，付晟一个人在床头坐着，看到他怎样下意识想要帮忙，又在看到白翎地回避后缩回了手。
“我的存在已经这么让你无法忍受了吗……”付晟苦笑。
白翎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付晟会说的如此直白，他垂下眼。
“我……抱歉。”
“不是你的错！”付晟反驳，“是我的错……我只是……有点难过。”
“我找了这方面最好的医生……你愿意跟她聊聊吗？”付晟有点犹豫地开口。
白翎安静了一会。
“你要是不愿意就晚点再说……”
“好。”
“麻烦你了，我愿意聊聊。”白翎语气平静。
“嗯……好，她一会就可以过来。”付晟低头揉了揉眼睛，像是在掩饰什么。
·
但心理医生推门进来时，928在脑子里喊了一声。
白翎抬头看向门口，有点邪气地挑了挑眉。
女主？这么快就跟男主碰上了……难道剧情又要开始了？
“你好，我是柳敏菲。”柳敏菲气质温润，微笑着主动伸手。
只能说不愧是女主，专业素养屈指可数，相貌气质也是一等一的。
付晟在旁边紧张地看着白翎，然而……没有抗拒，配合地伸手，优雅地轻轻一握，甚至还微微勾了勾唇角。
“你好，白翎。”
“那我……先出去了，你们聊。”付晟看着两人十分和谐的氛围，有点怪异的感觉，说不清哪里不对，像是有点不舍得回头看了两眼，开门出去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
付晟在门口走廊焦躁不安地转来转去，控制不住地想去知道病房里到底什么情况，把这个医生找来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这时候，门开了，柳敏菲从里面走了出来。
付晟赶紧走过去，轻轻地把房门关上，透过玻璃小窗看了一眼白翎，才转头问柳敏菲情况。
“心里防线太强，不愿意跟我说什么，可能更多的还是要靠他自己，还有他信任的人跟他一起克服……”
“目前看上去非常理智，当然就这一会儿也很难下结论……”
“不过他留下了我的联系方式，说有需要会找我的。”
“……好，我明白了。”付晟轻轻叹了口气。
送柳敏菲离开之后又回了病房，径直走到了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白翎。
他刚刚在门口想了很多，矫正中心的这段日子比他想象还要印象深刻，白翎的每一次翘唇微笑，每一次叫着“晟哥”，每一次靠近时候留下的体温……
有些东西是瞬间想通的，之后一切就都合理了。
他不想在这一切结束之后跟白翎分道扬镳，他想跟白翎永远不分开，以……爱人的身份，哪怕要耗尽余生也无法再让白翎接受自己。
所以，当白翎皱着眉头开始挣扎，动作大的几乎要上脚踹人，付晟也强硬地抓着他的右手不肯放开。
“白翎……求你，别抗拒我。”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沉痛。
求？为什么要用求？而且……他看上去好像要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受伤的又不是他，白翎心想。
接触部位传来的异样的刺痛，让他迫切地想要摆脱这个人。
他讨厌这样，这会让他想起那个治疗室的一切。
他现在完全没精力顾及别人的感受，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好像一辆被撞到报废的卡车。
白翎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开始发疯般对着付晟大喊大叫，发狠地用尽全力对他进行攻击。
付晟照单全收，没有任何回击和格挡动作，任由白翎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只是沉默地死死抓住不放手。
直到白翎动静渐弱，精疲力尽地停了下来。
白翎力竭地靠着墙壁缓缓滑落，付晟顺着他的动作扶着，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地上。
房间里一片狼籍，付晟身上伤痕累累。
白翎睁大眼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感受着自己的颤抖，僵着身体忍受着怪异的感觉，以及，付晟手掌温暖的体温。
付晟见他平静了下来，不怕死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白翎的脸，然后缓慢又坚定地将墙角的人拥进了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终于一点一点放松了僵硬的身体，付晟感觉到肩膀的衣服被一点点浸湿，颤抖的呼吸被压抑在嗓间，白翎连哭都不愿哭出声来。
余晖透过玻璃洒在墙角两人的身上，像穿了一身金色的铠甲。
“对不起……”白翎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地从怀里传到了耳边。
“永远不用对我道歉。”
我会接受任何样子的你。
他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心疼夹杂着悲伤愤怒，还有一丝重新被接受的希望。
白翎也在努力靠近自己吧，付晟想到这几乎落下泪来。
·
一周之后。
死活不肯再继续住院的白翎，拎着一小包行李跟在兴奋的林港身边。
“喂，干嘛非得去他家啊……”付晟跟在他俩后两步的距离，手上拿着两堆药，幽怨地看着白翎的后脑勺。
“凭啥不能跟我回家！！不跟我回家难道去你家？”林港高傲地瞥他一眼。
白翎：“……呃。”
首先不可能回白翎父亲家，他本来想自己找个地方先住着，然而这俩人知道后就莫名其妙地抢了起来，完全没人过问他的意见。
电击后遗症比他想象的要深远得多，哪怕他再努力克制，面对付晟还是会有严重的应激反应，短时间内恐怕很难消散。
而且他的身体状况也实在让人难以放心，白翎不愿意跟他回去，在一个人住和去林港家之间，付晟艰难地支持了后者。
于是林港成功地夺得抚养权，准备把人带回自己新租的小公寓里。
打到车之后林港准备接过付晟手里的药。
付晟不松手。
林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