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把门锁死了。
付晟心中惶恐再次涌起,刚刚的白翎醒了之后一直看上去非常理智,以至于他真的觉得这人好像真的只是想跟自己一起逃跑,顺便把其他人都放了。
他懊悔不已,刚刚经历过那些折磨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平静,自己又怎么敢就听他的话放任他一个人行动??
但如果他不想出去了呢?
如果他想永远留在这里呢?
他放弃喊人,开始发疯般撞门,身体被火舌灼伤,肩膀被撞的发麻,一切都顾不上了。
已经被烤的有点变形的门框终于支持不住,大门轰然倒地。
迎面看到了正一只脚踩在窗台,一只脚在楼外来回晃荡的白翎。
像一只飞不起来的蝴蝶,随时会从窗口一跃而下。
如果没有冲天火焰,倒有几分像是在休闲吹风。
“你怎么来了?”白翎一副有点恍惚地问道。
“你还敢问……没事,你先下来,我们下来说……”他的位置危险,付晟不敢硬拉,小心地上前像是生怕惊动了他。
白翎没下来,但也没什么其他动静,依旧平静地看着付晟。
三步、两步……一步!
付晟眼疾手快地死死抓住了白翎的胳膊,把人从窗台薅进了自己怀里,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将打湿的外套裹住白翎,搂着他低头往外冲。
门外烈火已经几乎把路都淹没,两人闷头往下走。
一直到了二楼楼梯口,路被火焰烧落的建筑物挡住了,付晟在原地踌躇了两秒,转头看四周有没有其他路。
一直被他搂在身侧的白翎动了,付晟心中一紧,担心他想不开,几乎不敢松手。
“我不干嘛,你松开我。”白翎无奈的声音在炙热的空气中有点扭曲。
付晟犹豫松了点,只见白翎把身上的外套扬起,盖在了两个人的头上,毫不犹豫地开口。
“左侧,直接冲出去!”
·
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半小时,市第一医院。
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型园区刚刚突然燃起大火,房体结构老旧用材也不合标准,几乎是报废级的烧毁。
但当警察消防和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却发现现场几乎无人受伤。
除了两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些轻微烧伤……
然而其中一个更高大些的男生在看到他们后,就直接将另一个男生强硬地放上了救护车的担架,自己跟着上车之后就一直焦急地催着回医院。
担架上的男生一直很平静的躺着。
倒是坐着的男生看上去烧伤更严重一点,医护人员想。
直到高大男生开始陈述病情。
所有人才开始紧张起来。
到医院后,白翎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
付晟一个人站在门口不肯离开,医护也没办法,只能给他在原地简单地消毒包扎。
付晟没等到白翎出来,先等来了警察把他带走问话。
他不愿走,但没办法。
到了警察局,他张嘴就是“非法拘禁”“严重虐待”“非法行医”“故意伤害致死”……火?火是他放的,因为再不放火同伴就要死了。
剩下的去跟我律师谈,他们马上就到。
……
付晟在询问室焦虑地啃指甲,担心白翎的情况。
“儿子!!!”
询问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穿着华贵的女人素颜冲了进来,明显是听见消息的时候来不及任何梳妆。
“妈……”付晟刚起身就被抱的一个踉跄,站好之后跟走在女人身后的沉稳中年男人对了个眼神。
“爸。”
男人点了点头。
“乖乖啊,都怪爸妈在国外呆太久,让你被人欺负了啊……”女人松开付晟,看着他脸上身上简易的包扎,难受得直掉眼泪。
“妈听到的时候都吓死了,肯定不放过他们!敢这样对我的儿子……”女人气得开始张牙舞爪。
“妈……”付晟有点无奈地打断她。
“怎么了,哪疼吗?”女人开始着急地想看他身上伤势。
“不不……妈,是我朋友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我想先过去看看。”付晟急忙按住自己衣服解释。
“抢救?这么严重?行,那你去,这边让我们处理,肯定帮你找回公道……”女人回头看了看,走廊外一堆警察站成一排。
中年男人走了过去跟打头的人伸了伸手,“王局长,在下付承德,这是我夫人鲍清,给你们添麻烦了,让孩子先去医院,剩下的我们来处理。”
“唉,不麻烦不麻烦,没想到这是付总儿子……”
……
“病人的情况确实很复杂,但你先别激动,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看着着急冲进来的年轻人,医生道。
“所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遭受了长时间的电击,首先是皮肤和肌肉的电击灼伤和肋骨骨裂,这些其实不是最严重的,但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影响他的行动……”
“这种程度的电击对神经系统的损伤非常严重,包括他心脏还骤停过,可能会出现很多不可预测的后遗症……”
“听说是你抢救的?处理很及时,但是对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还有他的生殖器……有多处针扎锐器伤和电击伤,我们尽力处理了,但也没法保证以后的恢复情况……”
“还在他体内发现了大量的氨基丙苯成分,但他的身体反常的没有任何反应……噢,氨基丙苯也就是一般俗称的春药……”
“等等!”付晟越听脸色越差。
“氨基丙苯??春药??!还大量?!!”付晟快疯了,他一听就知道这药是谁喂的,恨不得现在飞回警察局把那个该死的治疗师剁碎。
他现在极度后悔没有当时就立刻把人送医院,不敢想那几个小时的白翎,到底是拖着怎样一个身体和精神状态面不改色地来回折腾。
医生看着他狰狞的表情默默后退了一点,小声地说:“而且病人现在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后续还需要心理干预,你冷静下来再去见他,别刺激他……”
付晟努力保持冷静。
完全保持不了!!他转身“砰”的一脚把门踹开出去了。
医生:……没踹我就好。
·
在楼下疯够了的付晟回到白翎的病房前。
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推开房门。
病房里拉了窗帘,显得有些昏暗,白翎安静地躺在床上,身上接了不少管线,床边的监测仪器运作轻微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
付晟轻轻地走到床边。
看着白翎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色,抓紧了手中病床的栏杆。
他蹲在床边,轻轻摸了摸白翎带着青色血管的手背。
一片冰凉,几乎像是尸体的温度。
付晟几乎是惊慌地起身伸手去摸他的鼻息。
有气,付晟也跟着松了口气。
他现在不想离开白翎哪怕半步,在旁边时不时地看看仪器,看看吊水,再摸摸白翎脖子、白翎鼻息,最后又回去摸了摸白翎的手指。
白翎被骚扰着,无意识间手指微动,抓住了付晟的食指。
动作极其细微,细微到付晟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就是感觉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了。
椅子不在身边,付晟就原地跪下,他低头轻轻地吻了吻白翎的指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手上,呢喃道:“快点好起来吧。”
折腾一夜一天,精神高度紧绷的付晟终于稍微放松了些,原本趴在床边眼也不眨地盯着人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疲惫地睡了过去。
林港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跟四眼仔当晚被关在小黑屋没人管,后来火快烧到三楼才有学员去把他们放出来。
听见广播声音的时候他先是开心朋友没事,第二反应才是:
卧槽,这火不会是他俩放的吧!!!好猛!我喜欢!
他本来想趁乱跑的,但又担心白翎,然而一直到听到警笛声被带走问话,也没看见那两人的身影。
他也没干啥,一问三不知,第二天早上就被放了,听说白翎在医院就担心地跑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付晟在白翎床边缩着睡觉,一副在冰冷地板上坐了一夜的样子。
林港:“……”
心情好复杂。
但他没出声,只是走过去想看看白翎。
然而床边睡不安稳的付晟一下子就被他的脚步声惊醒了,立刻警惕地回头看过来,眼神凶狠地像狼,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
林港咽了咽口水,控制住自己想后退的脚,压力山大地无视那人,继续往前走。
付晟眯眼,小心地松开白翎的手指,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来。
林港走到床的另一边看了两眼,心疼地瘪了瘪嘴,也想伸手摸摸白翎的脸。
“啪!”
另一只手从对面伸过来,嫌弃地把他的手打开了。
林港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想伸另一只手……
“啪!!”
这声更响。
“你要干嘛!!”林港瞪着眼睛用气音问。
“别碰他。”付晟也用气音小声说道。
“那凭什么你能碰?”
“你管我?反正你不许碰。”
林港继续伸手,付晟直接两步迈了过去,薅着他的衣服就想把人丢出去。
林港自然不肯。
于是两个人默契地闭着嘴,小心地控制着声音,在白翎的床边静静地打了起来。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头,躺着的人长而直的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