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霰垂眸捡起地上的衣帽,而蒋焕扶着筱白,卫霰给她穿戴严实,轻轻掀起腰间衣物,极快地检查了一番,随即放下了衣角。
那腰间一大片肌肤已然发了青,卫霰攥紧了左拳,压着内心的一口血气,“先去医院。”
“不去医院。姥姥和小姨在等我们。”筱白喃喃着。
卫霰强忍着怒气,低沉一声,“你受伤了!”
筱白挣脱了蒋焕,捂着腹部欲要屈身站起,“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死不了的。家里有跌打损伤的药,涂上药很快会好的。”
霎时间,寒风似停止一般,卫霰、蒋焕、夏立、祁贽怔在原地,神色极其复杂,而戴帽男一伙人早已远去了。
筱白抬眸扫了一眼戴帽男背影,“哥,能帮我保密吗。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们,不能让他们知道。”白眼球不知何时又红了一圈,眼眶中雾气蒙蒙,欲滴未滴,白里透着红润的脸颊沾着血渍、雪粒,楚楚可怜。
卫霰、蒋焕、夏立、祁贽不言不语,大脑宕机了似的,凝目望着她,不由得心下一触,满腔愤怒。
卫霰知道,筱白所说的他们自然是指赵姥姥、白阿姨,还有自己的父母。
“近期,应该不会再碰到他们了。所以,能帮我保密吗。”声音轻缓却又刺耳,充斥着四人的耳廓。
卫霰说:“近期,应该不会再碰到他们了,是什么意思。”
祁贽说:“不会再碰到他们,你怎么如此确定。”
蒋焕站在筱白一侧,抻手欲要抄起她的身子,“走,去医院。”
筱白余光瞥见了,一手挡开了蒋焕,“每次打完,他们会消失一段时间。”
几人久久再次沉默不语,不知何时,寒风中突然响起夏立的声音,“艹!”
筱白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睛,低垂着双眸,转过身去,“走啦。姥姥和小姨做好了很多好吃的,要趁热吃,才好吃。”
卫霰跟了上去,“家中有哪些跌打损伤的药物。”
筱白在前面引路,也不回眸,“很多啦,云南白药膏、喷雾、喷水”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别看只有一小瓶,一小瓶的,效果可好了呢,就喷几下,很快就好了。”
话音未落,卫霰双手抄起筱白,“回家。”
快到家门时,筱白挣脱了卫霰,笑嘻嘻地喊着,“姥姥、小姨!哥哥来了。”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过了一会儿,白舒玉才见到筱白的身影,“哎哟,又掉沟里去了?你这贪玩的性子到底像谁啊。”一文香书气的白舒玉捧着筱白的脸,“这么大的伤口,你这漂亮的小脸蛋,还要不要了啊!”
“要要要。”随着声音望去,筱白早已跑进了内屋。
“空筱白!你给我回来,你又干了什么,就出门接了哥哥,就搞成这样子。”白舒玉气呼呼地,已经顾不上卫霰了,急忙追进了内屋。
啪一声,房门阻挡了白舒玉。
“又锁门,明天我就把这房间的门锁拆掉。”白舒玉气急败坏地一手晃动着把手,“空筱白!快开门。”
白舒玉耳贴房门,并未听到任何声音,心下慌急,压着声腔,温柔地说:“筱白啊,你开开门,小姨给你处理伤口,好不好啊。”
“小姨,我没事儿,伤口快处理好了,等我换个衣服就出来了。”空筱白大喊着。
白舒玉听到了回应,心中的一块大石才落了下来。
卫霰、蒋焕、夏立、祁贽留了一宿,四人在筱白的房间打地铺过夜,筱白独自睡在白舒臻的房间。自白舒臻去世后,赵姥姥依旧保留着房间原样,而筱白时不时会睡在白舒臻的房间。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暖气萦绕,卫霰、蒋焕、夏立、祁贽平躺在地铺之上,聆听窗外风声,一刻钟后,夏立打破了这份静谧,“有点热。”
无人应声。
夏立摇了摇头,“都睡了?”
“没。”卫霰、蒋焕、祁贽齐声说。
须臾,夏立用胳膊肘顶了顶卫霰,“你爸妈不知道吗。”
卫霰说:“不知道。”
蒋焕说:“如果知道了,早告诉卫霰了,即使不告诉卫霰,卫叔叔早送那几个孙子进去了。”
银色月光透过窗帘洒在天花板之上,蒋焕目盯前方,军训时的画面在脑海中播放,训练场上一男生正指导一女生踢削动作,“喂,同桌,我快热死了,我知道你不心疼我,但是她是你妹妹,你总得心疼心疼妹妹吧。”
那女生说:“我还要练会,你先去休息啦。”
祁贽的声音打断了蒋焕,“班长,叔叔阿姨,你见过吗。”
卫霰说:“见过。叔叔阿姨是我爸爸的战友,也就照片上见过。”
夏立、蒋焕、祁贽皆是一怔。
夏立说:“听说,那年沂山发生了一场大火,空叔叔也去救火了吗。”
卫霰嗯了一声。
祁贽躺在夏立一侧,回想起槐树下孙一强,‘有一样,我们班所有人都有,唯独她没有!她没有什么。我给什么。’心下苦涩痛楚,“是筱白的父母啊,她没有爸爸妈妈了。”紧攥着双拳,大拇指的指甲深深嵌入了食指肌肤内。
“祁贽,你太自以为是了。”心下自愧,“我不会再让她受伤了。”冰冷的月光下,祁贽蓦然偏头望向他们,“我们该做点什么。”
天微微亮起,鸡禽陆续打鸣,卫霰、夏立、祁贽悄悄起身出了家门,鹅毛大雪飘飘而下,轻盈地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地覆盖着道路,而他们踏上去时,积雪直没了小腿肚。
寒风依旧,似刀一般切割空气,吹得人脸生疼。被大雪包裹的村庄,路上不见行人,只听得鸡鸣狗吠。
夏立说:“继续向北。昨天,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那边转角处。”
卫霰、夏立、祁贽穿过转角,走到道路三岔口处。三岔口旁边紧靠山底,凸起的高地上矗立巨石,大雪包裹巨石,“去那,地势高,守株待兔。”夏立说。
三人站在巨石之上,眺望周边,快中午时分,天空阴沉不见一丝阳光,寒雪之下,终是半天不见路上行人。
蓦然间,一黑色戴帽男出现在不远处,寸头男从另一乡间小道冒出,其他人陆陆续续出现,手里拿着木制弹弓,抬头望向旁边秃枝挺拔的白杨树,树上喜鹊啾啾,嗤一声,小石子离弦射向喜鹊窝,没射中,又嗤一声,依旧没射中。
“艹!他|娘的,该死的筱白,真特|么晦气,一碰到她,准没好事。”其中一男小伙骂了一声。
一群麻雀站在板栗秃树枝之上,叽叽喳喳,戴帽男手拿弹弓对准,左手即将离弦时,顿然间,一石子击中了树干,秃枝上扑棱扑棱,麻雀群向四周狂飞,周边树枝上的鸟受惊也飞散离去。
“找死啊!”寸头男手拿弹弓对准前方站立笔直的俩人,但超出了射击范围,并没击中。其他人见状,纷纷执起弹弓瞄准他们。
卫霰、祁贽不躲不偏,直面迎接疾飞而来的小石子,信步迎向戴帽男一群人。
祁贽嘴角一斜,左手插兜,右手拇指向下,对着对面的人上下晃动,睥睨傲然地盯着戴帽男。
嘭一声,戴帽男一拳狠狠打了祁贽一脸,祁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一旁的卫霰双手插兜,冷眼斜睨对面的人,“没种的废物!”
嘭一声,戴帽男一脚踹向卫霰。
卫霰轻轻一闪,“还是个伪男!行不行啊,一群狗|杂|种!”
呼哧一阵声响,一群人急攻而上,戴帽男一声不吭,狰狞着脸,狠狠踹向前方,卫霰站立不动,直接击中腹部,卫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蓦然间,祁贽疾速扑向卫霰,只听得一声撞击之音,二人纷纷倒下。
卫霰一怔,赤红着双眼,大喊了一声,“祁贽!”而一股鲜红血液从前额冒出,顺着祁贽的脸颊流了下来,周边似停滞一般,一片寂静,只听得一声温柔之音,“班长。”
卫霰一把揽过祁贽,将他严实地护在身下,以防再次受伤,眼神犀利,狠狠地瞪了一眼寸头男。此时,寸头男手中的硬石也浸上了红色血渍,正是祁贽的鲜血。
祁贽轻轻一笑,“班长,你瞧,这群狗|杂|种,连打架都不会,一定是整天都在舔狗|屎啦!”
卫霰一脸忧色,“够了,别说了。”
顿时,戴帽男、寸头男一群人扭曲着脸,连踹祁贽、卫霰,拳拳在脸,足足在身。卫霰紧咬牙齿,紧紧护住身下的祁贽,蜷缩着身躯躺在地上,竟无一丝反抗之意。
不远处草垛旁边,夏立紧蹙着眉,拉开羽绒服拉链,将手机放在内衬衣兜里,又将内衬衣兜拉链拉好,再将外层拉链拉好,起身奔向戴帽男,大喊着,“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到!”
仅一瞬间,一群人疾速狂奔,向四面八方逃窜去了。
卫霰颤颤巍巍地放开怀中之人,“祁贽。”
无人应声。
卫霰不由得提高了音量,“祁贽!”
“班……长。”祁贽虚眯着眼睑,似睁未睁。
夏立疾速跑向祁贽,一把将他抱在怀中,望着头顶冒出的血液,颤着音,“还能撑住吗。”
祁贽似睁似闭地点了点头。
嘶一声,“都拍上了吗。”卫霰背靠着树干,望向夏立。
夏立说:“拍上了。”
“那就好,我……先睡会。”话音未落,祁贽便窝在夏立怀中,紧闭上了眼眸,一滴鲜血顺着前额滴在夏立羽绒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