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银装素裹,大雪纷飞,路灯映射下,落雪闪闪发光。
书桌前,卫霰垂眸刷题,林溪若敲门而进,穿着薄款丝绒睡衣,手里端着一盘已切成小块的苹果,将水果盘放置在书桌左上角,温柔地说:“别学了,吃水果。”
“这题解完。”卫霰专心思考着,笔尖时不时在试卷上划过。
书桌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几分钟后,卫霰放下了碳素笔,拿起木叉,叉起一小块苹果放进口中,嚼了几下,“妈,这水果挺脆的。”
“多吃点。”林溪若微微一笑。
卫霰又叉起一块苹果。
“你爸爸,这次过年不回来了。”林溪若坐在卫霰床边,脸上露出了笑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卫霰打断了她,“恩,我知道了。”眼眸中流出一缕失落,又转瞬即逝。
卫岐因职业特殊,每逢佳节很少与家人团聚,但只要回家探亲,定会陪着卫霰,亲自教他各种武打动作,小时的卫霰日日盼望卫岐归家,盼着盼着就习以为常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若说:“我明天去外地出差,你去找筱白。你不是没有去过赵姥姥家吗。”视线落向卫霰后背,满脸歉疚。
“好。”卫霰继续嚼口中的苹果。
林溪若起身走向屋门,听见了一声,“妈,注意安全,早回来。”握着把手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应了一声,便开门离去了。
卫霰拿起了手机,社交软件滴滴声不断,青坛一班群,“各位大神,明天一起去滑雪吗。”
“外地旅游中。”
“探亲中。”
“参加婚礼中。”一放假,一班同学们的日程比在校时的课程时间表还紧凑。
又是滴滴之声,“同桌,在干吗。”一卡通男孩头像弹跳了出来,正是蒋焕。
“玩手机。”卫霰点了点手机。
“明天去滑雪?”蒋焕发来消息。
“明天有事。”
“什么事。”
“去找筱白。”卫霰的消息刚发过去,青坛男寝413群弹出一条消息,“明天去找空筱白,谁去?”
“我。”卫霰发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蒋焕、夏立、祁贽、卫霰乘车去往了小岚村,距离小岚村入口不远处,卫霰远远望见,筱白头戴一顶小红帽,脖颈上缠着红色围巾,穿着一身纯白羽绒服,两只手插在粉色兔头手套中,站在雪地里蹦蹦跳跳。
一辆公交车停靠站台一侧,卫霰一下车,筱白大喊一声,“哥。”
“啊……你们都来了。”筱白望着蒋焕、夏立、祁贽依次下了车,一脸惊喜。
蒋焕率先抢跑了过去,一只胳膊搭在筱白肩头,一手拽着手套上的兔耳朵,“哈,暖和。”
筱白见蒋焕赤着双手,脱下了一只手套,“给你。”
蒋焕的右手搭子在她的肩头,晃来晃去,筱白即刻了然,随即一只粉兔头手套裹住了蒋焕的右手,蒋焕晃着手,瞧来瞧去,“筱白,太暖和了,不漏风,真的感觉不到风了。”
祁贽疾步上前,伸出右手,摘下了蒋焕手上的手套,又移开了蒋焕的胳膊,“太冷,赶紧走。”
蒋焕揶揄一声,“祁贽,我刚戴上,你什么意思。”
祁贽一手揿着蒋焕向前走去,寒风中只听得一声,“不是,祁贽,你要干么啊。你说,你是不是想冻死我!”
“你们看看啊,他要冻死我,冻死我!”扭着脖颈望向后方,步伐却被祁贽拖向前。
见筱白欲要追上去,夏立一出手,拽住了筱白的手腕,“你跟在我们身后。”
“筱白,那只手套快扔过来。”蒋焕眼巴巴地望着那只耷拉在筱白腹前的空手套。
“好的。”可那手套是连体的,筱白欲要一并摘下手套挂带,卫霰一手给制止了。
寒风迎面而来,穿刺羽绒服吹得人儿,鸡皮疙瘩竖起,卫霰、夏立越过筱白,走在前面,筱白跟随其后。
路边白雪皑皑,白雪覆盖一望无际的田野,见不得一点鲜土。
一群年轻小伙正在田野之上玩耍,一头上沾满了白雪的寸头男,看上去只有十五岁,枯瘦干巴,点燃了手中的红色巨响鞭炮,扔至距离筱白半丈远处,砰!一声巨响,吓得筱白猛然一跳。
夏立、蒋焕、祁贽、卫霰皆是一怔,转过身扫视了一圈,灰烟团团升起,一股子炸药味。
卫霰眉间一紧,上下打量着筱白,“受伤没。”
筱白的神色有丝慌乱又随即消逝了,嫣然一笑,“我没事,快走啦,姥姥在家等着我们呢。”扯起卫霰的衣角催促着,见夏立、蒋焕、祁贽不动,又扯他们的衣角。
夏立哼了一声,“我们走。”
蒋焕不顾筱白催扯,倒退着走,冲着寸头男大喊,“给她道歉!”声色坚硬明响。
哈哈哈……那群年轻小伙瞬间狂笑不止。
蒋焕发怒了,“笑什么,快给她道歉!”
筱白一怔,双手竟丝丝打颤,紧紧地拽着蒋焕的衣角,“蒋焕,真没事,不用道歉,快走啦。”
蒋焕注视着筱白,眼神极其复杂,有愤愤不平又有疼惜,少顷,甩开了筱白的双手,转过身去,一声不响地大步走向前去。
筱白催扯着夏立、卫霰、祁贽快步离开。
“真晦气!”寸头男扔掉手里的烟蒂,狠狠地碾在脚下,哧一声,微弱的火星埋没在白雪里。
寸头男见筱白离他们越来越远,大声喊,“喂,怪胎!瘟神!灾星!丧门星!”一股讥讽的语气直冲筱白耳廓。
筱白装作没听见,欲继续向前走,却发现前面的四人已然停下了脚步了。
筱白急忙推着他们快走,还未走出几步,只听得一声,“空筱白,王哥喊你呢!”寸头男旁边的小伙冲她大喊。
蒋焕、夏立、祁贽、卫霰蓦然停下脚步,筱白低着头,猛地撞上了祁贽的后背,瞳孔急骤,颤着音,“快点走。”劲力推着祁贽、卫霰向前行,示意快点离开此地。
“丧门星!畜生!你怎么还没死啊!”寸头男冲着筱白大声喊叫。
话音刚落,一股股强风从筱白脸前掠过,卫霰、蒋焕、夏立、祁贽带着一股狠厉直奔寸头男,筱白迅疾抓住祁贽的后背衣角,但祁贽跑劲太大,轻而易举地挣脱了一矮瘦之人。
一股劲力迫使筱白倾身向前,脚底一滑,直接扑在雪地中,一块硬石被雪覆盖,筱白的右脸颊磕破了一道划痕,渗出了鲜血。
啪一声,卫霰左脚用力点地,急速跳向寸头男,右脚踢向他的腹部,又快又准又狠,寸头男脚下一滑,瞬时背倒在地,惊愕地怒视卫霰,随即一股烟爬起,拳头直径逼近卫霰。
卫霰眼疾身快,敏捷地向后退去,接着向一侧快速移动。
寸头男的其他伙伴见状,急速扑向卫霰,蒋焕、夏立、祁贽跳跃而上快速拦截了,各挡一人。
卫霰愤怒地盯视寸头男,瞅准机会斜身飞踢寸头男左膝盖,寸头男顺势倒在雪地上,脸一沉,“你说谁死。”
寸头男一翻身就势坐在雪地上,眼睛却瞟向前方,阴邪地呵了一声,“生来就晦气的人,该死!”啪一声,卫霰右拳打在他脸上。
寸头男无视卫霰的拳头,斜眼瞟向前方,一高瘦如竹,戴着黑帽的男小伙走向了筱白,此时筱白正从雪地上爬起来。
嘭一声!一阵阵清脆短促的咔嚓声传入众人耳中,筱白的整个身子陷在厚雪中,那雪地瞬间砸出一个深坑,她捂着腹部,蜷缩着侧躺在地。
而筱白的眼前是一道一丈远的滑痕,她的脸颊右侧的鲜血滴落而下,顺着左脸颊滴在白色羽绒服上,眼前的雪地也沾上了红渍,异常鲜艳。
祁贽、卫霰、蒋焕、夏立,脸色骤变,齐声大喊,“筱白!”转身冲过去之际,被人双手紧紧地拽住了胳膊。
戴帽男讥诮一声,“瘟神!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能乖乖地等着,被我们往死里揍。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只要被我看到,铁定揍你!”
筱白双手撑地欲要站起来,试了几下,竟未站起来,索性摘下了绕在脖颈上的围巾,手套带子,放置在一旁,又拉开了衣链,脱下了白色羽绒服,扔到一旁去了。
见身上的束缚少了一大圈,牙齿紧咬着内唇,憋紧了一口气,强忍着腹部传来的疼痛,一鼓作气地站了起来。
见戴帽男正不紧不慢,一步一脚印地走向筱白,“快跑!”祁贽、卫霰、蒋焕、夏立齐声大喊。
筱白扫视了一眼前方,随即急速冲向戴帽男,俩人距离越来越近,筱白冲他大喊,“谢谢你们,我考上了青坛,遇到一群好同学,好朋友!”足尖用劲点地,飒然跳跃而起,激起一片片碎雪,双脚直击戴帽男,碎雪洒落在地。
戴帽男错愕地向后一退,随即后脚跟发力稳住了身躯,猛然间摆动着胳膊再次冲向筱白,筱白不甘示弱,狠厉地直奔戴帽男。
军训的那段时间,何逊、卫霰指导着筱白踢腿,擒拿,摔跤的技巧,而这些技巧正好招招致命,她本就聪明灵动,很快领悟了要领,又勤加练习。
体育课,假期,无时不在复盘这些动作,卫霰等人也成了她的陪练,时间久了,早已炉火纯青了。
筱白动作疾速敏捷,用劲踢削戴帽男的左膝盖,后背也受了她一脚。再次滑到戴帽男正前方,踢打下半身时,脚下蓬松的白雪早已被戴帽男踩成如冰一般光滑,筱白脚下微微一滑,戴帽男趁机将她踢倒在地。随即,左脚发狠地踢向筱白腹部,紧接着右脚又踢向她,又将她踢出一丈多远。
男女之间劲力本就悬殊,况且是一瘦高个和一瘦矮个,筱白又是青坛身高最矮的学生。筱白浑身发抖,戴帽男一步一步走向她,又是一脚,“哈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只要我碰见了你,铁定揍你!”
祁贽双眼炸红,一边拆解禁锢,一边嘶喊着恳求,“停下,快停下!”
蒋焕满脸爆红,拼命一般想要挣脱高他半截头的男小伙。
夏立、卫霰镇静又不禁慌乱、着急,汗水从额头两鬓滴下,额间的碎发零乱地被汗水浸湿。
筱白蜷缩身子,捂着腹部,颤抖着躺在地上,一双大眼睛沁着晶莹剔透但一滴泪水也未溢出眼眶。不哭,不能在他们面前落泪,绝对不能。
戴帽男右脚吃劲地踩着筱白纤细的腰间,右脚左右摆动,蓦然间,筱白痛得呻吟一声,紧咬着内唇,外唇丝丝泛白,脸色惨白,血渍更是显眼。
“敢不敢弄死我!”筱白仰起头冲着他嘶吼。
戴帽男讥笑一声,“弄死你,没意思。”右脚加劲一踩,筱白浑身不禁打颤,“这样才有意思!”
“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是你害死了我爸妈!如果不是你,救护车会先救我爸妈,全是因为你,沂山大火,爸妈哮喘,死了。”戴帽男一脸狰狞,一脚落向筱白肩膀,“死就死了,那就由你赔偿喽!乖乖等着,赎罪!”
筱白怒喊着,“我也没有爸爸妈妈,是妈妈想提前生我的吗,我不过是个早产儿,已经死过一次了,还不够吗!你去找点火的人,凭什么怪我身上!”
戴帽男冷笑一声,“凭什么?!就凭你现在还活着!空筱白,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每次听见姓空的,我就忍不住拿刀,想着你的脸,一刀一刀地划啊划。”
“所以说,你就是个怪胎啊!”戴帽男再次右脚踢向筱白之际,登时被卫霰撞倒在地。
戴帽男背对卫霰躺在地上,火速从衣兜掏出红粗圆炮,一点火,借着风向扔向前,红粗圆炮落向筱白,炸开之际,一劲风将她护在身下,一声温柔之音从她头顶传来,“没事了,筱白。”
砰!一声巨响,祁贽后背羽绒服炸得粉碎,碎末随风飘起,雪白的鹅绒借风上乘飘向天空,而他后背的毛衣徐徐燃起明亮的火苗。
卫霰一手拉起他,就着雪地快速翻滚,火苗熄灭了,夏立脱下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披在了祁贽身上。
蒋焕扶起筱白,一脸担忧,“还能撑住吗。”
筱白垂眸点了点头,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颤着音,“对不起,祁贽。”哽咽了一声,“哥、夏立、蒋焕,对不起。”
祁贽微微蹙眉,疼痛充斥着后背,再抬头时脸上轻轻一笑,“你不用说对不起。”左拳紧握,猛地砸向了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