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身段修长欣秀,君子如兰,说话不紧不慢,眼神意味深长,看着是笑的,可再细细看,那笑容是僵硬的。
“我奉皇帝之命而来,有要紧事就不做耽搁了,有时间来我府上你我兄弟二人叙叙。”
他说完,谢奉尧也按着礼节回了他几句,谢修便离开了,谢奉尧望着他的背影,不免有些胆颤,转身上马离开了这里,他不愿意和谢修有过多交流。
谢修性格如水,不知不觉就会把人绕进他的圈子里。
马蹄飞奔扬起尘埃,谢奉尧纵马,他没着急回宅子,而是来到了相国公府上。
柴唤云正拿着把圆扇,扇面精致绣着花鸟,栩栩如生,她将扇子挡住下半张脸,相国公见来人是四皇子,连忙迎上去。
郑王此番突然到访,让相国公有些摸不到头脑,一番交谈过后,柴唤云忍不住,拉走了她爹。
“爹,我想和郑王单独待一会。”
柴唤云对她爹撒娇,相国公无奈,只好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柴唤云拽着谢奉尧袖子到一处偏僻花林,扇子遮面,娇羞的看着谢奉尧。
谢奉尧皱眉闪躲,他一见到柴唤云,那股不适涌起来,“我来是……。”
柴唤云忸怩的看着谢奉尧:“你来是做什么,是不是你答应了我。”
谢奉尧这才正过身子看柴唤云,她是个好姑娘,可为什么揪着他不放。
为了要娶绿芜,而把另一个不爱的女人娶进门。
谢奉尧舒展眉头,对着柴唤云扯出一抹笑容,他本就今日精神不佳,面色阴郁,这么一笑更是勉强。
“小姐可爱活泼,容貌姿色无可挑剔,只是小姐自有良配,此人非我。”
柴唤云本来满目春色的眼眸顿时充满惊讶,瞪大了,里面仍有几分天真之色:“王爷,你,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娶你。”
此话一出,柴唤云脑海里嗡的一下,放下了那把精致的扇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奉尧:“那你…今日为什么来。”
“你我之间,没有可能,请姑娘不要再纠缠了。”
“你是为了那个女人?”
谢奉尧极为痛苦的点头:“是。”
“你就不怕我把你藏娇的事公之于众,叫所有人看看这个名满京城的将军私下如何混乱!”
“我私下不混乱,我从始至终只爱她一个,也只会娶她一个。”
柴唤云有些站不住,有些恍惚对他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愤怒的扔掉了自己的扇子,蹲下来,不顾下摆衣裙沾了泥土,尖叫起来。
众人听到尖叫声连忙赶过来,相国公连忙扶起女儿问她怎么了。
柴唤云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拿着帕子掩面。
相国公一看不好,莫不是郑王爷对他女儿动手动脚。
他连忙问谢奉尧,谢奉尧一脸歉意,却讲不出什么,只是抱拳说:“多有得罪。”
他想要离开这里,相国公哪里肯,这些事说不明清楚,他女儿的清白到时候就要遭人非议,他这样娇生惯养,自下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怎么可舍得,柴唤云的娘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相国公这辈子就爱这么一个女人,没有续弦也没有其他妾室,独独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柴唤云哭的越发狠,相国公有些急眼,对谢奉尧有些不敬,硬是叫人把他拦住了。
柴唤云见状这才拉住她爹:“爹,放他走。”
谢奉尧对柴唤云厌烦,本以为接下来她还要百般纠缠,没想到她居然肯这样松口。
柴唤云擦掉自己的眼泪,对谢奉尧有些哽咽,却十分硬气的说道:“郑王,你我,并非良配,我从今日再不会缠着你!你走吧!我说到做到!”
谢奉尧看着柴唤云,莫名生出些欣赏,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作揖行礼,而后离开了相国府。
回去的路上,他在想柴唤云。
想她这么快就放弃了,而他对陆妩却不能,羡慕她能成全自己,而他不能,如果他能,那现在他应该在郑王府的桃花林里练剑,看书,与世无争,与人无争。
*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绿芜身边,能待的久一点就多待一会儿。
他推开绿芜房间的门,一阵风吹进她房中,帷幔似海浪一样晃动。
绿芜坐在桌子前,风吹起了她的衣衫和发丝,她转头,眉目柔情似水,唇似樱桃样的红,不知为何,谢奉尧觉得那里面的怨愁重了几分。
他对绿芜笑,绿芜也看着他笑。
“我知道阿妩是谁了,将军。”
她轻启朱唇,谢奉尧恍恍惚惚,没有想象中惊慌,心中竟开阔起来,她终于知道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他平静的问着绿芜。
绿芜这才站起身,掏出了那枚银簪,她手中握着银簪,显得皮肤格外白皙,那只手缓缓张开,五指纤细,谢奉尧想起她指尖蔻丹的花香味。
绿芜将那银簪交给谢奉尧,谢奉尧转而握着她的手,绿芜没有挣扎,一反常态,抬眸对着谢奉尧笑。
谢奉尧不懂她为什么笑,绿芜打算离开他了吗。
绿芜开口,声似从云边传来,那样的好听:“谢奉尧,放下吧,让我走。”
“你始终不肯爱我。”
谢奉尧说,这话他好像在哪听到过,他说的,又不像他说的。
“我爱”,绿芜对他说,谢奉尧一下子心安起来,不再不安了,孩童不知足般对绿芜逼问。
“可你爱的是我二哥。”
“我爱的人是你。”
谢奉尧心里的喜悦越发浓厚起来。
“那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一定要去找我二哥。”
“我的人是你二哥的,心是你的。”
谢奉尧皱着的眉头舒展起来。
绿芜身上的衣服变成红色,花纹样式那么的美,周围红烛光摇曳,一切都模糊,谢奉尧眼泪差点掉下来。
绿芜穿着嫁衣,戴着精美的头饰,对他说:“我来嫁你了。”
谢奉尧紧紧抱住了绿芜,他问她:“我现在这样,你还会爱我吗。”
初见时陆妩把他当傻子看,他找了她三年,用尽了手段,人不傻了,变疯了,长大了,变太多了。
“爱”
谢奉尧带着满心的喜悦和感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四周逐渐清晰,红色幻梦渐渐褪去,他躺在榻上,看着床幔挂着微微晃动的玉石有些发怔。
一场消黯。
见他睁眼,仆人连忙去外面找绿芜,嘴里喊着: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绿芜提着裙子,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见他睁眼,一把抱住了谢奉尧。
温热的身体相贴,谢奉尧知道他回到了现实。
“你吓死我了”,绿芜嗔怪谢奉尧。
谢奉尧轻抚着绿芜的背,觉得自己似乎又苍老几分,道:“没事,没事。”
绿芜起身,腻在他怀里,谢奉尧抱紧了绿芜,绿芜开口:“你刚到门前,就昏死了过去,怎么叫都不醒,后来大夫来了,说你是最近太紧绷了。”
绿芜起身看着谢奉尧:“王爷,你有什么心事,是不能和绿芜讲的呢,绿芜也想为王爷分担。”
谢奉尧摸着绿芜的小脸:“你能不能答应我,往后只爱我。”
“绿芜答应。”
谢奉尧吻了绿芜的额头,“绿芜不答应也好,只要绿芜幸福够了。”
绿芜察觉出他的不对,抬起头问他,谢奉尧看向绿芜,猛地注意到她头上插着那支银簪子。
绿芜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谢奉尧扯了扯嘴角,无论什么,他都点了点头。
“王爷?”绿芜轻唤他。
“那王爷只会爱我一人吗?”她眼睛看着有些发怔的谢奉尧,见他被她叫醒,又看向他,绿芜连忙别过头,不敢看他,眼睛看向附近桌上的花瓶,花瓶里插着开的正艳的桃花枝,那是她给他专门采来的。
“当然了,谢某这一生是为了绿芜而来。”
绿芜垂下头,推开谢奉尧:“啊呀,生病刚醒就说这些腻死了话。”
说罢随即连忙捂上自己的嘴,对着旁边啐了两声:“不能说死,不能说,太晦气了,要避谶。”
谢奉尧见她如此慌张可爱的样子,面上红润多了几分,他靠在床边,眉眼平和的看着绿芜笑,眼里带着欣赏和温柔。
绿芜转过头来,见他这样,竟红起脸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太好笑了。”
谢奉尧不说话,摇了摇头。
绿芜起身,伸出手来,掐了掐他的脸颊,发现他脸上快没有多少肉了,这些日子来来回回的生病。
谢奉尧知痛,哎呀叫了一声。
绿芜松开手,对他道:“我走了。”
谢奉尧一把拉住她的衣袖,使了力气,绿芜跌坐进他怀里。
他身上药味和檀香味混合,给人安心感。
“别走了绿芜,陪陪我。”
“我在这里陪你,怎么去熬药,我想亲手给你熬药。”
绿芜本想着这样说他就能松开她了。
“你可比药管用多了。”
绿芜嘴角忍不住笑,坐在谢奉尧怀里,调笑道:“你这嘴到底吃了多少个蜜罐子。”
谢奉尧仰头,极快亲了绿芜的唇一下,随后满眼笑意看着她:“吃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