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过后谢奉尧又病了两天,绿芜瞧着他面上阴郁愈发散不开,又添了几分病气,整个人恍恍惚惚,谁叫也不理,只有绿芜在的时候,他会紧紧抱着绿芜,像藤蔓一样缠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绿芜从未见过他这样,以前见过他痴癫的模样,可这副安静她还是头一次见。
“王爷,吃饭了”,婆子端来饭菜,谢奉尧起身,没见到绿芜,皱起眉头来。
婆子试探道:“王爷?”
谢奉尧起身,他只松松垮垮的披了件薄薄的外套贴在身上,露出精壮的胸膛,身材欣长高大,墨发披散。
谢奉尧在榻上躺久了,有些恍惚,他推开门,一阵风吹散他的长发。
他仿佛感觉不到风一般,往前走。
婆子见状连忙放下饭菜,要拦住谢奉尧,“王爷,王爷,你生病了,吹不得风。”
谢奉尧视若无睹,他面色虽然有病态,可阴郁戾气在他脸上,婆子不敢碰他,只是一群人围在他身边,吵的他心烦。
谢奉尧站定,眼神睥睨,这群人都不敢再讲话。
他光着脚,不知疼一般往前走,婆子连忙叫人去找绿芜,绿芜本想着到附近摘几支花摆在他床头前,不想手里折了一只,却觉得前面的更好看,就往前走,一时忘记了路,宅子大,她有些晕晕的,竟不知道方向。
正坐在石头上细细想,侍女正巧碰见了她。
“姑娘!王爷发了疯一样找你呢。”
绿芜一下站起来,跟着侍女就去找谢奉尧。
侍女带着她左转右转,绿芜认不得路,心里虽然有疑惑,可也只好相信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侍女。
突然一只青筋凸起的手伸出来,冰冰凉凉的,一下抓住了绿芜的肩膀,绿芜下意识回头,没想到自己身后有人,吓得惊叫一声,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
“绿芜”,他语气温柔。
“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不到你。”
绿芜本就因为迷路心里发慌被他一吓,声音有些哆嗦起来:“原来是你,想为你寻几支花来,却不想迷了路。”
谢奉尧垂眸隐藏了眼中神色,身旁的的几个婆子气喘吁吁跟过来,手里连忙端过来饭菜,谢奉尧瞥了那饭菜一眼,对绿芜道:“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饭吃。”
绿芜想对他说我已经吃过了,她眼睛看向那婆子,那婆子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绿芜只好道:“好,不过,我们先把这些饭菜吃了怎么样。”
谢奉尧看也没看,拉起绿芜就往膳房走。
他在膳房忙活了许久,绿芜怕他因为生病又不吃饭体力不支,几次劝他够了,可他仍然不停,坐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太浪费了,我吃不完的”,绿芜劝他。
谢奉尧这才停下来,认认真真的看着绿芜,眼神空洞,缓缓道:“你吃的完,你很饿。”
绿芜心里一阵毛骨悚然,不敢激他,只好任由他做。
绿芜坐在满满一大桌子菜面前,觉得有些过分了。
这哪里吃的完,别说两个人,就是二十个人来了也吃不完。
绿芜对着谢奉尧强笑,她刚要拿起筷子,谢奉尧拦住她,将她手里的筷子拿了下来,又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菜到绿芜嘴边。
绿芜只好依着他咽了下去,那菜看着精美,尝在嘴里却不是看起来那般美味,明明看起来是甜的,吃进去却辛辣无比,绿芜被辣的要吐出来,谢奉尧见她皱眉,登时变了脸色。
“怎么了,你不愿意吃吗。”
谢奉尧极为关怀的问她,若换作平时,绿芜一定觉得他是体贴,可此时的谢奉尧病恹恹的样子,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绿芜不敢惹他,只好拼命咽下去,谢奉尧拿出帕子,细细擦掉了绿芜嘴边的汁水,又抬手,极为优雅的伸出筷子喂着绿芜。
他做的饭菜绿芜不是没吃过,很好吃,可今日不知怎么了,看起来是甜的菜吃起来不是甜味,每一样菜都不是该有的味道。
绿芜看着谢奉尧不像故意整蛊她的样子,而是一脸心疼怜爱,不厌其烦的喂着绿芜,自己却不吃。
她越发觉得难以忍受,抓住了谢奉尧的手,尽可能语气耐心道:“王爷,绿芜已经吃饱了。”
谢奉尧看着绿芜,眼神越来越惊恐起来,绿芜心里暗叫不好。
谢奉尧腾的一下站起来:“你不肯吃我做的饭!”
“不是的。”
“你想离开我,你不喜欢我,柴唤云是不是你暗地里叫来的,你想让她逼我娶她!这样你就可以逃走了对不对?”
谢奉尧眼角发红,往后退了几步,对绿芜大声道。
“我从未这么做过”,绿芜笃定的看着他,心里虽然害怕的咚咚跳起来,面上却强装镇定。
他凑近,抬起绿芜的下巴,缓缓道:“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
“我没……”
“你总是这样……,对我说好,却从没把我放在心上。”
他极为痛苦,掉下眼泪来,手张开,一下掐住了绿芜的脖子,绿芜躲避不及,不想他病了这么久,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王爷!”
她面色苍白,强忍着他手上力气带来的剧痛,手攀上他的手臂,却用不上力气,她不想死,手胡乱抓着。
谢奉尧的眼泪越来越凶,几乎哽咽,咬牙切齿道:“你放心,你死了,我就跟在你后面。”
他闭上眼睛,绿芜慌乱挣扎着。
突然他松了力气,绿芜双腿发软,一下瘫软在地上,大口呼吸着。
谢奉尧站着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他站立低头看着垂死挣扎的绿芜,面色委屈。
谢奉尧扑通一声跪下,从地上一把抱住没了力气的绿芜,整张脸捂在她怀里道:“绿芜,你别讨厌我。”
绿芜喉咙发干,没法回答她,被他像娃娃一样抱在怀里。
“我方才……我方才是疯了”,他慌张解释。
“绿芜……绿芜你别怕”,他松开绿芜,仓皇站起身,在桌子上胡乱抓了一只空碗,砰的一声的摔碎了在地上。
绿芜耳边一下响起碗破碎清脆刺耳的声音。
谢奉尧捡起碎片,跪在地上,对着绿芜,一下用锋利的碎片割开自己大腿的肉,血涌出来。
“绿芜你看,我受伤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疯子,我生了病,我需要你。”
他不知轻重的划着自己的身体,血珠从他大腿,胸膛,手臂上涌出。
“来爱我吧,绿芜,你看我,你看我,我好疼。”
他掉着眼泪,绿芜心生害怕,身后后倾往后退,她站不起来,大口呼吸着,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谢奉尧不顾浑身血迹,披散着头发,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只是这恶鬼乖戾,他拽着绿芜,就要亲吻她。
绿芜推开他,手压在他胸膛上,沾上了血,谢奉尧却不知疼朝着绿芜压过去。
绿芜见他失了魂魄一样,力气极大,用强的是肯定不行,只好别开头,不去看他。
谢奉尧果然停下,手扭过绿芜的下巴,逼迫她看着他。
“你怎么了。”
“你……咳,你不听话。”她勉勉强强说出这几个字,谢奉尧眼神诧异,看着绿芜,似乎是要听她继续说什么。
绿芜强忍着手上的黏腻,哆嗦着身体,道:“你怎么不吃饭,我今日要喂你吃,你为什么不乖。”
谢奉尧垂下眼眸,十分依恋小心的拿起绿芜的一只手,头亲昵的蹭着她的手,抬起头全心全意的注视着绿芜。
绿芜连忙趁机道:“往后,我要你吃饭,你就只能乖乖待在屋子里,还有你不许再碰我。”
谢奉尧皱起眉头,被她不容反驳的语气镇住,眼神祈求看着绿芜,道:“不行,我离不开绿芜。”
绿芜道:“我会在你身边,但你不许碰我。”
谢奉尧还想说什么,绿芜瞪着他,他只好低下头,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道:“好,绿芜。”
绿芜这才扶着柱子起身,谢奉尧见她如此,伸手搀扶她,他张嘴想说什么,整个人却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绿芜看着倒在地上谢奉尧没有伸手扶他,而是看着他倒下,她太害怕了,见他倒下,她连忙呼唤那些仆人,她们被谢奉尧关在门外不让进院子里来。
仆人进来后乱成一团,连忙叫了大夫。
绿芜也终于挺不住,昏了过去。
第三日,谢奉尧终于清醒过来,侍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慌慌张张走了。
绿芜忆起昨日,不知道谢奉尧竟是这样,问那些下人,他们也只说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倒是她第一天来府上的那个婆子,资历老些,看着绿芜,叹了口气,道:“王爷有一段时间比现在这样还吓人。”
“那时,他是什么样子。”
那婆子叹了一声气,绿芜已经熟识她,平日绿芜叫她洪姑姑,洪姑姑是跟着从郑王府来的仆人。
“此事说来已久。”
谢奉尧匆忙离开府中是因为侍卫来报,说是谢修去了大牢。
大牢里关着康青和康泊,他不能让谢修看见这两个人。
于是慌张赶到狱中,将康青和康泊二人转移到地下牢笼中。
做完这一切,谢修的马车就来了,谢修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从马车下来,白色锦袍在阳光下耀眼。
进去就碰到了病态依旧的谢奉尧。
谢修见他如此,先是嘘寒问暖一番,随后不经意提起:“四弟不应该在府上吗,怎么突然来了这里,莫不是怕我见到什么人?”
谢奉尧垂眸掩盖住慌张,勾起嘴角,不容置疑道:“二哥,你太敏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