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饰散落七零八落铺在化妆台，阿栀从包里拿出提前准备的耳环，戴好后退开来回照镜子，流苏细闪，光彩照人。

余光瞥到身后拱成团的被子，她提着裙摆走到床边，掀开便看到男人裸露坚实的后背，在几道抓痕的映衬下更显性感。阿栀红了脸，小心抚上轻柔拍了拍，“小方总，该起床了。”

被子里的人纹丝未动。

阿栀是昨晚唯一被带回家的女伴。几十万的名媛班学费，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就等这一晚，从此享尽荣华富贵，再也不用夹着尾巴做底层人。

“小方总？”柔软的腰身滑进被子，她撩开衣领，正要进一步行动，就听到男人闷声说了个字。

阿栀愣了愣，以为是听错了，又巴巴往身上贴去。

这下让彻底踩到方适的雷点，他生平最讨厌的事有很多，睡觉被吵醒算是一件。他翻身暴怒吼了声滚，径直将阿栀踹下床去。

安静了一会儿，耳边传来娇娇弱弱的哭声。

方适烦透顶了，他下床拉开房门，叫路过的几位佣人进屋。

“把她给我扔出去。”

“等，等一下！”阿栀彻底慌了，顾不得擦泪跪在地上挪上前抱住他的腿，把能想到道歉的话都说了一遍。

方适头疼揉着太阳穴，思考后弯下腰身，摸摸女孩的头发，笑得宠溺，“乖，松手，一会儿带你出去。”

阿栀信以为真，哆嗦着直点头。

刚松手，佣人们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拖着她往外走去。

哭声聒噪，方适插兜站在二楼，漠然看着大门关上。他打了个哈欠正要回房，不经意瞄到楼下正从更衣室走出的父亲。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不管在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自卑的念头只会在他和父亲共同出席的场合一闪而过。一旦步入夜场，他便又变得回自信膨胀的小方总，好像名字里带方，就是别人几辈子也高攀不上的门槛。

“还不下楼？”方昊英抬眼便注意到了他，语气不急不缓：“这次拍卖很重要，我们早点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方适连连点头，脸上透出清澈的愚蠢，“好，我马上换衣服。”

不同于藏品拍卖，公司法人股拍卖等同于变卖资产，谈不上利好利空。八成股权拍卖，几乎能直接接管公司管理和控制权。

世面上濒临破产的珠宝公司数不胜数，大多不在方昊英考量范围，只是某次酒局他了解到这家公司一种工艺，南洋珍珠镶嵌蝶纹，工艺复杂繁琐，手工价值远比珍珠本身。因为售价过高也没在上流圈营销普及，很快就停产改做大众款式。

如今这项技术注册了专利，对旁人来说可有可无，却和方昊英的爱好不谋而合。他是商人，更知道怎么让无法流通市场的商品一夜爆红。

虽然今天的拍卖没有悬念，但会因为他的出场变得更有价值。

拍卖会场馆外热闹非凡，大多是记者，和一些热爱吃瓜的路人。

刚一下车，文娱类和财经类记者兵分两路，火速将两人包围。

文娱记者:小方总，阿栀妹昨晚在社媒上传了你俩的亲密合照，听说酒局后还跟你一起回家共度良宵，请问你们最近在交往吗？

方适冷笑一声，瞥向提问的记者:你听谁说的？

财经记者:方总，这次卡罗珠宝破产退市，是否标志着方玉世家已经在珠宝行业形成垄断，进一步压缩了中小珠宝公司的生存空间？

方昊英淡然道:“我们欢迎所有珠宝企业参与良性竞争。法人股拍卖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维护卡罗家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工艺传承，我们是同路人，帮扶一把，也是为了有天能看到他们重回……”

尖叫声猝不及防打断他的发言，两队人循声方向看去，一群年轻人正围在门口拍照。

“喂，你们挡住入口了！”有人好心提醒。

人群稀稀拉拉散去一角，闪光灯不可避免透过缺口落在乔沐羽身上，改良后的西装款式更像秀场时装，华贵高级又分外惹眼，他低头调整了一下腰带的松紧，听到身边人说了句什么，抬眸淡淡一笑。

“是Elion吗？”一位眼尖的娱记认了出来，忙问随行摄影师。

“有点像，不过他应该是白头发吧。”

“什么有点像，就是他啊！”另一位娱记跟个炮仗似的咋咋呼呼，“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是方玉旗下那个子品牌的代言人吗？”

代言人来竞品公司的拍卖会，其中意图颇有些微妙。财经记者们也来了兴趣，纷纷把目光投向方昊英。

摆烂已久的方适听到名字如梦初醒，他躲开碍眼的娱记，看到乔沐羽时眼睛蓦地一亮。

不等老板开口，李筝踩着高跟鞋噔噔噔挡在记者面前，抬手作出请的手势。

“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进去聊！不在挤在这里影响通行。”

众人浩浩荡荡往前走去，方适不得不被半推着前往大厅。路过乔沐羽身边，他想再多看一眼，目光不经意相撞，心跳漏掉半拍。

“E……”

娱记们立马倒回，满脸八卦瞅着两人。

方适欲言又止，忍忍只好作罢，加快脚步追上父亲走进大厅。

“哎，怎么不说了。”娱记们惋惜看了一眼乔沐羽，跟在方适身后离开。没办法，这个世道流量才是王道，失去花边新闻，皮囊再好也只能当展柜里无人问津的花瓶。

接待完粉丝，乔沐羽回到主厅，和时彦并肩走在通往拍卖会主厅的花园长廊。

“有戏吗？”时彦低声问。

“嗯。”手机里小云发来一条的新闻链接，标题大意是有狗仔拍到了程枫的最新恋情。

“是假的！你不要信哦！”后面跟着一个暴风哭泣的表情。

……乔沐羽看着屏幕沉默，不知道该回什么。他不太清楚小云为什么对他和程枫的感情如此执着，即便他已经强调了很多次两人复合的可能性为零。

抬眼注意到时彦忧心忡忡，他安慰拍了拍对方的肩。

“安心等，他会来找我的。”

时彦叹气：“但愿你不是为了安慰我。”

整场拍卖比预计时间长了许多，参与竞拍的大部分老板包括时彦在内并不了解卡罗的价值，只能跟着起拍价一点点往上加，方昊英坐在最引人注目的位置，始终没有出价，等到800万无人再加，随行的李筝终于替老板明牌。

2000万。

全场哗然。

价格已经远超市场估值，但因为出价人是方昊英，没人敢质疑他的选择。

卡罗的CEO就坐在台下，因为太过激动指着屏幕手抖得厉害，考虑他年纪太大怕出事故，工作人员忙推着轮椅陪同他去往休息室。

拍卖接近尾声，方适并没有找来的迹象，大概是因为有他那个德高望重的爹在，怕给公司丢脸。时彦困得不行，捏着喝完的纸杯碰了一下乔沐羽肩膀，“我送你回去？没我们什么事了。”

一锤定音，乔沐羽起身，“走吧。”

路过休息区，救护车的鸣笛声从厅外传来。

“真夸张，”时彦看着医护人员把人抬上担架，啧啧称奇，“这老头也算走运，破产拍卖赚的钱够他活几辈子了。”

回头一看没了人影。

私人休息室里，方适在兜里摸了半天，只摸出一颗水果糖。

时间仓促，礼物还没来得及准备。为掩饰尴尬，他取下扳指放进乔沐羽手里，说道：“上次的事，给你道歉。”

扳指残存着余温，从色泽品质看上去价值不菲。乔沐羽在手心掂了掂，看不出高兴还是失望，只说：“我能走了吗？朋友还在等我。”

“原谅我了吗？”

“嗯。”

果然没有钱哄不好的人。天时地利，方适瞬间胆子大了起来，他拂过腰带下细嫩的肌肤，掐着乔沐羽的腰往怀里带。

“那今晚有事吗？我请你吃饭。”

乔沐羽垂眸抬手，抵住他贴近的嘴。

“有约了。”

“不会是时彦吧？”方适扯扯嘴角，手肘靠在门上，“奇了怪，他什么时候对男的感兴趣了？”

“你们认识？”

“一起喝过酒，关系不错。”

眨眼间他又贴上来，目光落在眼前人柔软的唇瓣上，笑容玩味，“不过是你的话倒也能理解。”

“你是理解他还是理解我？”乔沐羽问。

“当然是他。”

“那你理解你父亲吗？”

此话一出，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半晌，方适的视线慢慢看向乔沐羽的眼睛，“什么意思？”

“想知道你爸妈当年为什么离婚吗？”不给人任何思考和接受的时间，乔沐羽眼含笑意，却看不到一丝温度，“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