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人少，舞池里挤满放纵的人群。

人的爱好总是多变，就像乔沐羽对跳舞早已兴致缺缺。他摊开酒单仔细看起来，不多时手里突然多了杯喝的。调酒师抽走他手里的酒单，笑容暧昧:“送你的。”

闻到淡淡橘子味，乔沐羽浅尝一口，橙汁儿。

他看了调酒师一眼，评价道：“有点淡了。”

“不怕伤口感染？”调酒师又倒了杯烈酒，猝不及防凑近耳边:“要是实在想喝，我可以请您。”

进这家酒吧不久，乔沐羽就闻到了猫腻。

员工无疑例外俊男美女，穿着紧身制服，游走在各个卡座，玩游戏的，秀肌肉的，满足客人需求，也顺便挣点小费。

但乔沐羽这方面需求已经非常饱和，他偏头躲了躲，还是让调酒师碰到了耳朵。

本来心情就烦，他正要发作，耳边乍起一声惊呼。

“啧还有特殊服务呢？！”

调酒师回过头，对上一张同样好看的脸，只是年纪稍小，并不具备威慑力。他直起身玩笑道，“小朋友你多大了？带身份证了吗？”

Gray气得歪嘴发笑，掏出身份证拍在调酒师身上，“看清楚，你爷爷我已经25了！”

说着很不客气把调酒师的手从乔沐羽肩上扯下来。

“还吃上我朋友豆腐了，知道你们老板跟我什么关系吗？！”

其实没什么关系。

“又没想干嘛，就交个朋友。”男人试图辩解。

看有人注意到了这边，乔沐羽不想把事闹大，叫另一位调酒师拿来两瓶酒，起身揽过Gray往卡座走，“肘肘，你吃换了吗？”

Gray歪头看他:“你说什么？”

乔沐羽做了个吃饭的动作，“请你。”

“哦，吃饭啊？”Gray摆摆手，“不吃了，最近减肥呢。”

等到达卡座，他迫不及待搂住乔沐羽，扑闪着大眼睛打量。

“我想死你了，不是说拍完戏见吗？”

“心环。”

“嗯？”

“烦……心烦。”

“哦，所以叫我出来陪你喝酒？”

乔沐羽点头，他把酒推到Gray跟前，“你嚯，我康。”

Gray抗议道:“你欺负小孩！”

乔沐羽比了个25。

行，这样玩是吧？

恰好Gray最近也烦得很，他一边喝一边吐槽工作，还有木头脑袋似的龚迟，总之，没一件顺心事。

听着铺天盖地抱怨，乔沐羽心情好受了一点。

世上多一个难兄难弟，至少比多个爹妈让人开心。

Gray越喝越嗨，到后面嘴里开始蹦出一些“我这一生如履薄冰”“爱上直男是我的宿命”之类的伤痛文学。

想来搭讪的男人被乔沐羽比手语请走，女孩子倒是好说话很多，比个圈，再指指他和Gray，简单易懂，还能得到尊重和祝福的笑容。

喝到快到零点，Gray闹着要上厕所，乔沐羽亦步亦趋紧跟着，半天没见人出来，拉开隔间，发现Gray正撅着腚在马桶上发消息。

“上完了？”

“嗯嗯……”Gray迷迷糊糊答着，“龚迟刚问我在哪，我说在跟你喝酒呢。嘿嘿……他好关心我。”

乔沐羽夺过手机一看，定位三分钟前已经发了过去。他顿感不妙，扛着Gray就往酒吧外走。

“诶？不喝了吗？”

“不能嚯了，我送你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乔沐羽有点心虚，虽然在海城经常和Gray去酒吧放松，但龚迟本就不喜欢他，要是发现带Gray出来喝酒，肯定会觉得是自己带坏了对方。

要是再告诉陆成槿自己宁愿在外潇洒也不愿跟他回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此刻酒吧外排起长队，全是午夜场赶来狂欢的年轻男女。

出租车私家车把路口围得水泄不通，乔沐羽尝试在好几个平台叫了车，全都排到了百位后。

没办法，他只好背着Gray到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两杯泡面，准备晚点再重新叫车。

登上几天没看的社媒，Alex车祸相关词条高居热搜榜不下。

他耐不住好奇点进一个，有说祁方逑死了，有说成了植物人，还有说对家公司蓄意谋杀……

再搜祁远，只说伤心过度住院，别的什么也没有。

没想到陆成槿处理得这么干净，真是可靠的男人。

正走神，消息列表陌生头像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Y.：你最近忙吗？

点开这人资料，头像纯黑，朋友圈也空白。

乔沐羽狐疑道：“您哪位？”

Y.：……

Y.：李子裕

乔沐羽备注完问道：不忙，有什么事吗？

李子裕：暑假有安排吗？

乔沐羽：我哪来的暑假哈哈，过几天就进组了。

过了几秒，

李子裕：李子曦问你要不要去旅游

李子曦？乔沐羽觉得奇怪，他跟这俩姐弟自从上次商场偶遇后就没再接触过，怎么突然就这么自来熟了？

李子裕又道：她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可以出去多放松

乔沐羽：我没有心情不好

李子裕：我们都知道你跟Alex有一腿而且你把他甩了

乔沐羽无语笑了一下，打字道：谁说的？

李子裕：内部消息

……

既然对方这么不坦率，乔沐羽也懒得浪费时间，回道：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

客厅里，李子裕冷脸把手机扔给李子曦，“我就说不行，他不愿意跟我们玩。”

“啧，能不能有点耐心啊。”李子曦白他一眼，“你这性格能追到女朋友吗？”

“我追别人？”李子曦一脸不屑，好像谁被他看上才是天大的恩赐。

但李子曦也不惯着他：“照照镜子吧你！整天摆张臭脸，学校论坛都在讨论你是不是喜欢男的了。”

“给他们闲的。”

目送李子裕甩脸回屋，李子曦把思路转回屏幕，耐心打字道：Elion哥呀，我是李子曦，我们明年就要出国了，以后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要是没安排就跟我们出去玩吧，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说不定有用得到我俩的地方呢。

接着又发了几段态度诚恳的话，看得乔沐羽不忍立马拒绝。但他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出行，还是一个嗑他和程枫CP，一个恐同的抽象姐弟组合。

略微思索，他问道：“溪姐叫你们来的吗？还是那个谁。”

李子曦：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是那个谁，还在医院躺着呢。

……那就是闻溪？

乔沐羽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只是看到闻溪两个字，就扰乱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判断。

闻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是不是也期待和自己见面？

“我这个月要拍戏，下个月行吗？”

李子曦高兴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她不敢相信又看了好几遍，确认对方真的答应了邀约，兴奋得打字的手都在发抖：“好啊！等你好消息！”

……好像太冲动了。

乔沐羽放下手机扶住额头，后悔刚才一时手快。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闻溪只是单纯欣赏他，或者不想认，只想在别的方面做些补偿。

不管是哪种，现在反悔只会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想想还有一个月，说不准还有变数。

乔沐羽关掉手机打开泡面盖，把微辣的一份放到Gray跟前，“还饿吗？吃两口，不会胖的。”

Gray醉醺醺撑起身体，被香味勾得眯起眼睛，他靠在乔沐羽身上慢悠悠往嘴里塞面，刺眼的远光灯直直照了进来。

“有病啊，大老远开远光灯……”Gray侧头把脸埋进乔沐羽肩膀，抱怨道：“谁这么没素质！”

不多时，头上传来一记爆栗，他懵逼抬头，直直对上了龚迟那张冷酷俊脸。

“龚，龚，龚……”

“攻什么攻？回家了。”龚迟皱了皱眉，将Gray从座位扶起扛在肩上，面无表情对乔沐羽道：“他在车里等你。”

说完扛着人走了。

真是倒霉到家，乔沐羽静坐片刻，揭开盖子慢慢吃起来。

本以为伤口恢复了一些，还是在碰到热汤时疼出了眼泪。

豆大的眼泪不停落到碗里。便利店员注意到了，送来纸巾拍拍他的背。

“兄弟，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想开点。”

“谢谢。”乔沐羽接过纸巾，不好意思笑了一下，“面好烫啊。”

不得不承认，这操蛋的生活已经彻底把他变成了战战兢兢的胆小鬼。

曾经骄傲如他，居然会在此刻担心被陆成槿指责。

吃完面，他又买了瓶酒，走出便利店，发现门外有些飘雨。

不远处，男人撑一把黑伞，安静站在车边，像一座高大静谧雕塑融入夜色中。

迟早也要面对的。乔沐羽叹了口气，站定几秒，硬着头皮走上前。

没等他先开口。

“要回家吗？”陆成槿道，“去我家，还是大小乔那儿？”

没有预想中的责怪，乔沐羽反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道歉也不知道说什么，继续别扭也显得奇怪。

想不出完美答案，他干脆装作喝得烂醉，虚着眼睛一声不吭钻到车后座，抱着酒瓶倒头就躺。

等睡一觉醒来周遭亮了许多。

手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窗户。乔沐羽大惊，怎么还在车里？！

坐起身一看，驾驶位往后放低，陆成槿就这么合衣睡着了。

面容带着操劳后的困倦，眉头微皱着，一看就睡得不好。

为什么要这么纵容自己，乔沐羽心生愧疚，凑近拍了拍陆成槿胳膊。

果然睡得很浅。

“你不洗沼吗？明天，还要上班吧？”

陆成槿稍微睁眼，声音还带着困意，又低又沉，“你想回哪儿？”

……

“你别管我，快回去洗漱吧，天都快亮了。”

“要管的。”陆成槿转过脸，脸色温柔了几分，“都听你的。”

心脏突突漏掉几拍，乔沐羽一下攥紧拳头，耳根发烫得厉害，害怕某人看出端倪，拉开车门就往外走。

随后陆成槿紧跟下来，两人别别扭扭走了一会儿，手也莫名其妙牵在了一起。

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复合了。

没有惊世骇俗的表白和仪式感，乔沐羽想，这样也好，就像郭韫说的那样，人要学会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