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姆林·怀特走进了一家卖人偶服饰的店铺。
这家店铺的店主是他的同类,也是一名血族。她吊儿郎当地坐在柜台后面打盹,在听到门铃后,不情不愿地抬起一半眼皮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顾客。一看,是她的老熟人,埃姆林。
“你又带了什么来?”她懒洋洋地问,“这次不接受药剂抵账,顶多算你赊账。”
这副态度埃姆林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他之前有一次定做花了一大笔钱,最后尾款的时候却手头紧,做好的药剂又来不及卖,干脆让老板收他药剂,差点没被对方打死。
“不是药剂。”他说,“这次我不是来购买服饰的,我想问你一点情报。”
“哦?”少女血族来了兴趣,她坐直了身子,两眼发光地看着埃姆林,“稀奇啊……你那没用的脑子居然也会需要情报。先说好,我这儿虽然主要贩卖情报,但是可不比你定的人偶衣服便宜——你要什么情报?”
“嗯。”埃姆林眼神游移,“最近你有尝试呼唤过始祖吗?”
下一秒,他就被一柄血红的尖刀抵住了额头。
“你不是埃姆林!”少女大叫,“说,什么东西替换了你!”
埃姆林将她手上的人偶用模型刀一把拍到一边,“我正经的,活的,就是……”他扭捏了一下,“我最近老做梦觉得始祖有话要对我说。”
少女血族翻了个白眼,把刀收回去了。“真是有够不正常的。”她嘟哝着,“最近我没有感受到始祖有什么动静,但是族里老家伙们都很紧张。”她努力回忆,“也有一个老东西向我问起你,但他只是问了你是不是经常来我这买东西,这段时间来买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起来和平时不一样。就这些了。这次就不收钱了,反正族里被关注的几个都大差不差地知道,也就你这个被排挤的家伙对此不清楚。”
她又恢复了一开始懒洋洋的样子。
“谢谢。”埃姆林道谢。
前半截固然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但有人向少女打听他的事情,绝对是机密情报。
“就当是赠送老顾客的吧。”少女说,“你要是有点良心,下次就别拿十层八层还全是要手缝的蕾丝裙为难我了。”
从店里出来的埃姆林依然心情不平静。他在结束第三次塔罗会之后,就梦到了始祖向他传递一个讯息。但梦境太过模糊,他早上醒来就忘记内容了,只隐约记得与塔罗会有关。这件事情太过反常,他都没办法告诉父母,于是只能扒拉这位情报贩子问问看。没想到果然是被盯上了。
他愁眉苦脸的,忍不住在心里诅咒塔罗会。但他没敢诅咒愚者,怕被邪神听见自己就完蛋了。
就在他心不在焉的时候,一个戴着礼帽,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的绅士从他身边走过。埃姆林的目光不受控地无意识盯着对方,直到那个绅士已经走过他身后数步,因为他失礼的视线转过身才懊恼地发现这件事情。
“怎么了?是我的衣服上沾了什么脏东西吗?”
走过的路人正是克莱恩·莫雷蒂。他发现埃姆林目光涣散,但却一直盯着他看,心里咯噔一下。和埃姆林认不出他不同,他是完全可以确认对方就是“月亮”的。所以在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想起不太正常的佛尔思和伦纳德,他们似乎也都呈现出了类似的表征。
塔罗会的人会被他吸引,而且还很可能会误认为这是爱情。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的埃姆林手足无措地连声道歉,说只是觉得对方身上的西装看起来很特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知怎的,他趁着说话的时候瞧瞧瞥那路人的脸,却在看见相貌时心底没来由地感到失望,仿佛他应该看到另外一张面容似的。
克莱恩今日使用了一张十分普通的路人脸,平庸到扔进人潮里三秒钟就难以找到的那种。只是他既没有扮演的需要,也没有要模仿的身份,所以并没有伪装自己的气质,导致气质和脸略有割裂感。
面对埃姆林的道歉,克莱恩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件事情。
两个人就这么分开。
由于埃姆林提起了他西装款式特殊,克莱恩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西装。
今天他出门得匆忙,仔细一看才发现好像拿了一套并不在自己行李内的西装。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套衣服应该是罗塞尔准备的,对方的理由是担心他无故裸奔。
现在仔细摸一摸,这套西装应该是定制的高档货,比他全身上下加起来都贵,也难怪埃姆林会忍不住看。
走到半路,克莱恩停下了脚步。
他发现某个血族又开始无意识跟随自己了。
这种“魅力”还真是恐怖。克莱恩心里抱怨。但凡上一世和他关系紧密一点的似乎都会受到影响。
无奈之下,他只能动用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趁着拐弯甩掉了埃姆林。
被留在原地的埃姆林并未察觉自己的跟踪行为,身体依照惯性神思不属地走回了自己的家。
灵界。
“祂准备好了吗?”
阿兹克·艾格斯站在一名手上提着四个头的女士身前,在听闻祂的问话后,微微点头。
“祂已经去过旧日遗址,并成功返回。我同伯特利·亚伯拉罕确认了祂的状态,还算稳定,人性没有出现崩溃或者异化的情况。”祂说,“由于提早了计划,祂没有达到当初设想的完美状态。”
“毕竟现在祂放开了对整个世界的观察,有变动也是难免的。”女士左手上的一个头回答,然后她右手提着的一个头向阿兹克提问,“你对祂有什么想法吗?”
“我始终是忠诚于祂的。”阿兹克说。
“但你没有告诉祂萨林格尔当初做的事情。”女士右手的另一个头说,“这对祂真的好吗?祂现在应该已经有资格知道了。”
“……我只是希望能再与祂多相处一段时间。祂当初给予我了自由判断和决定的权限。”
“你身上的‘人’的那部分确实变浓厚了。”女士回答,“但是小心全盘崩塌,如果祂恢复了原状的话,你……”
“我意已决。”
于是四个头都不再说话。
阿兹克离开后,一封信凭空出现。女士手上其中一只头咬住了信封。然后,女士和信件都消失不见。
克莱恩回家后,家里依然没有其他两位的踪影。他也没什么反应,就像之前一样吃饭、洗漱、睡觉,哪怕他现在已经不再需要这些。接下来的日子,他如同失去危机感一般,一日日地重复着“普通人”的日常。他出去品尝美食,在街上闲逛,甚至在贝克兰德找了一家能够占卜的地方,干起了占卜的老本行。
而在普通人的日常之下,是他每天晚上会注视窗外的红月。克莱恩有时会对着红月摆弄一些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利用红月完成各种仪式和用望远镜观测。这些举动看似没有在现实世界产生什么影响,但在某一日他将源堡里的两个人掏出来放风时,梅迪奇注意到自己能远离克莱恩的距离变长了,伯特利的身影则比之前更凝实了。
陪克莱恩蹲在窗前看月亮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梅迪奇就随口问点没营养的废话打发时间。
“你干嘛非要我去拿那个叫‘银月’的封印物?”
这时克莱恩正在往窗户上画符咒。
“那玩意儿被塞在‘灾祸之城’内。”他说,“我现在进不去,但是那个‘我’留的后门你可以用。”
“你不怕我拿了就跑不给你?”
克莱恩能听出来梅迪奇就是没话找茬,情况祂都懂,就是非要犯这个贱。
于是他干笑两声,回道:“你想被‘银月’污染然后暴毙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