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些当地花草特制的香包，香皂还有其他手工艺品，一起打包寄给了拉结尔。

尤兰从前也好奇过拉结尔是怎么寄东西给米迦勒的，天堂之外的人又该怎么寄东西给听上去遥不可及的天堂，被米迦勒带了一次才知道，原来每块大陆都会为天堂设立物品暂存的驿站，平时由大陆派人管理，天堂会定期派人来。天堂往外寄东西经过这里，天使们采购东西也经过这里，只要有拉结尔的信物，让天使采购的时候顺便带回去不是问题。

对集市的兴趣稍微淡些之后，尤兰和耶文又养了几只羊，白天时常就丢下米迦勒看店，她们坐在耶文家的蠢龙牛背上去山上玩，顺便放羊。

如果日子这样过下去也很好，但是尤兰时不时还是会想起，那天离开幽灵城前，米迦勒出神的样子。他情绪不外露，但是尤兰能感知到。她不希望米迦勒有顾虑，所以压下了自己的顾虑，问米迦勒要回去找谁吗？

米迦勒回过神，说不用，不找了。

这就是全部。但是尤兰想起他回头看的眼神，又觉得不是这样。

耶文有的时候会从山上捡来受伤的动物，养好伤再放回去。有一次米迦勒看着她照顾动物，讲起了耶文的奶奶，说那个时候她的年纪比耶文还小一点，米迦勒路过那里，因为状态不好短暂地睡了一会儿，被对方以为是受伤的精灵，留下食物和草药百般牵挂地走了，米迦勒感动又好笑。

他聊起回忆的时候是笑着的。但是尤兰想到耶文的奶奶和父母辈都早已过世，耶文本身也比她奶奶那时候的年纪大了，看着米迦勒年轻的容颜，又很难描述自己心里的滋味。

永生的生灵是否就是这样，有时只能从对方子孙后代年轻的容颜里追忆他们先祖生时的轮廓。据说米迦勒从前也离开过天堂执行过任务，并非人人都是天使那样永生不死的种族，他那时接触的人，现在又有多少还活着呢？

他们在秋天收到了拉结尔寄来的包裹。很大一箱，里面有大部分是相当有分量的金币。拉结尔安慰丧失语言能力的尤兰说不用有负担，就当做她包养米迦勒了。这次的包裹里除了金币之外，还有给她和耶文准备的小礼物盒。属于米迦勒的那个，米迦勒打开看了一眼，微微愣住，合上之后沉默好半天然后笑了，说这些都是从前留在天堂的东西。

是啊，他堕天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拉结尔在通讯法阵里说，声音语气听起来与往常并无差别，但是看不见她的表情，也不清楚她的表情是否也这么轻快。

她说你的宫殿自从你走后就封起来了，我溜进去偷出来的。难得干这种坏事，还真是挺紧张的。

尤兰在旁边惊呆了。米迦勒看见她的表情，笑着说你别听她吓你，天堂外层有神布下的结界光之祝福，即使是通讯法术也能隔绝，他们聊天这么频繁，瞒不过神殿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很平静，但是他就像是宁静的湖，深蓝的海，尤兰从来都只能看到表面。

拉结尔惊讶地——听起来像是故作惊讶：啊，是吗？那我偷偷把你的收藏顺走几件的事，神殿该不会也知道了吧？

她一件一件地说自己顺走的东西，都是类似“XX年XX节日神殿发放兼治愈庭参与制作限定七天景观复制纪念品”这样乱七八糟又很长的名字，尤兰估计米迦勒也没有仔细听，拉结尔一件一件说到米迦勒嘴角抽搐。最后无奈说你随便，反正我堕天了，那些早就不是我的了。

本来是很轻松好笑的时刻，但欢笑中尤兰一扭头看到米迦勒光下的侧影，心里突然像被什么狠狠击中一样，感受到了难言的宁静寂寥。

那天她拆了米迦勒的盒子，因为好奇米迦勒从前都会收藏些什么，米迦勒也让她随便拆。里面东西不多，其中有一个手掌大的木盒，尤兰拿起来晃了晃，感受不到有什么晃动，就打开了。

尤兰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时刻。那时正好是夜晚，尤兰房间里点了一盏小小的灯，但在那个盒子打开以后，满屋的瑰丽光芒让那一盏灯的光变得微不足道了。

是极光。

尤兰只在书上见过关于极光的描写，但她一眼就认了出来。大片的红，大片的绿，大片的紫……绚烂而多变的色彩，不断跃动着像是有生命的颜色，变化万千，没有拘束的轻灵。像是光和风在天空上相携起舞，艳丽而神秘，壮美而动人，像是上帝为人间撒下的帷幕。过去书里看到的每一句描写都很贴切，但是都没有亲眼见到来得美。

美到尤兰想对它许愿，或是一瞬间，想就此看着这样奇迹般的极光陷入永恒的沉眠。

她的关注全在极光上，眼神片刻舍不得挪开，过了很久才发现，这个盒子里放出的不止是极光。下面是一片环绕投影的城市，虽然建筑被缩小了许多，但是依稀可以辨别建筑的风格就像是第六狱。

堕天使的大本营。

她突然有了猜测这里是哪里，急急忙忙跑下去来不及解释就把米迦勒拽上来了。米迦勒那时在整理白天买的干花束，借着推开的房门看到里面的景色时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有点无奈似的：“原来是这个啊，她不是说她顺走了吗。”

他告诉尤兰，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神创的天使本来没有谁记得自己的生日，但是米迦勒有他的节日。在圣米迦勒节时，作为庆祝，造物主让整座第七天笼罩在极光下。

第七天永远笼罩在光辉下，但是那一天造物主让第七天入了夜，又赐予了它新的光辉。

那该是多么难忘的一天。

“这就是第七天吗？”尤兰轻声问。

极光的色彩那么热烈，却不知为什么让人感觉那么静谧，让人说话都不敢大声。

米迦勒说不是，第七天很大，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现在这些也不是那天天空上整片极光，只是其中一段。拉斐尔把它们记录了下来，留存在这个盒子里送给我作纪念。

他说在天堂极光并不罕见，天使们也会用法术制造极光，但是这个会让人震撼是因为这是第七天，这又是一场笼罩了整个第七天的盛大极光。

他低着头在那些线条朦胧的建筑里用手指来回转着，给尤兰画圈：这里是罗伦瑟尔花园，天使们都可以去里面采花回去做装饰，常年由花草精灵打理；这里是大教堂，是离神殿最近的教堂，我们从小在这里祷告，听神殿天使说这是天堂最古老的教堂；这一块是我的宫殿，做副君后新建的，这里是我的花园；这里是神殿，应该不需要多说……这里是七天练武场，很多天使在里面对练，里面永远有人，第七狱也有练武场，记得吗？用处一样的；这里是德伦达广场，很多活动在这里举办……他一个一个说着，熟悉自然到仿佛他没有离开天堂多年。虽然这个盒子着重记录的是极光，但建筑也不失细节，做这个的人当时必定投入了很多精力。尤兰听着听着，看着看着，想七天真是一个很美的地方。

是米迦勒长大的地方。

虽然这个盒子不是生日礼物，这片极光才是，但是造物主赐予的极光，拉斐尔制作的盒子，里面又是留下了那一晚天堂……尤兰太能理解拉结尔为什么选这个了。

这里呢？她指着罗伦瑟尔花园附近的一间教堂问。那座教堂颜色鲜明，是红白为主体。

那个啊……米迦勒犹豫了一下，是圣米迦勒教堂。

尤兰当即震撼：你不是说第七天的教堂很多都以街道的名称命名吗！因为谁都不敢轻易为第七天的教堂冠名。

“这是父神让建的。”米迦勒眨眨眼，说。

“当初路西法也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