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吓了我一跳。”夏油杰咬着鲷鱼烧说。甜腻滚烫的豆沙堵住了他的嘴巴，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竟然直接就找过来了。”
五条悟咬下一大口豆沙，满足地眯着眼睛，用轻快的语气答道：“因为杰给老子写信了嘛。”
他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鲷鱼烧，便蠢蠢欲动地盯着夏油杰手中剩下的那一小半鱼身。
夏油杰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鲷鱼烧微微向自己倾斜收缩，试图将话题继续下去。他警惕地咽下嘴巴里的鲷鱼烧，清了清嗓子：“咳，我以为悟你要到白天的时候，才会找过来。”
五条悟舔了舔唇，略带可惜地看了眼那半块鱼尾巴，又歪头看着夏油杰道：“杰都给老子写信了，当然要立刻就见到杰才好！”
于是，你便在凌晨敲响窗外的玻璃，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地就将带着自己走了？
意识到事情真相的夏油杰回想起自己在匆忙间只来得及给父母留下几句短讯，便脑子发热似的跟着五条悟翻窗离开的举动，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小股微妙的窘迫。
可显而易见，五条悟并不是那种会感到这种事情实在过于离经叛道的家伙。他只会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况且……
夏油杰看了看五条悟，啼笑皆非又毫不意外地看见五条悟正眼巴巴地盯着夏油杰正拿在手里的剩下的鲷鱼烧。
况且，夏油杰也并不是真的希望自己拒绝五条悟。
夏油杰勾了勾唇，将手中剩下的鲷鱼烧递给了五条悟，在白毛六眼快乐的欢呼声中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那显然是愉悦的样子。
在沉默了几秒钟后，夏油杰忽然又开了口。他仿佛不经意地说道：“所以，说来说去，是悟太想我了吧？”
然而，六眼所看见的却并非如此。
夏油杰飘忽的眼神，略带忐忑的颤抖的睫毛，这些全部都在六眼的视角下暴露无遗。
五条悟眨了眨苍天之瞳，意味不明地哼唧了几声，便摆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宽容态度，点点头：“是啦是啦，毕竟是黏人的家伙嘛。”
夏油杰仿佛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黏人又害羞的家伙。
五条悟倒在夏油杰的怀里，理所当然地想：那就帮别扭又怕寂寞的家伙找个理由吧，谁让老子是最好的挚友悟大人呢。
夏油杰习惯地抱着五条悟，轻轻拍着他的肩背，有些不抱希望又似乎是在驱散脸上羞窘的热意般地开口劝道：“倒是坐一会儿……吃完就倒，小心被呛到，悟。”
五条悟晃了晃脑袋，将自己更加埋进夏油杰的怀里，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夏油杰似乎想要表达一下不满的意思可他试图压下的嘴角那无法控制的翘起，却又露出些许微妙的喜悦。他最后只是静静地抱着五条悟，随着车的行为微微晃动。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金木犀的香气。
……
令人惋惜的是，这样静谧的氛围只持续了一会儿，便不得不被人打破。
开车的司机与副驾上的管事对视一眼，管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悟少爷，夏油少爷，已经到达地点了。”
五条悟毫无反应，似乎对管事的话充耳不闻。夏油杰只好轻轻晃了晃五条悟的身子。几秒后，五条悟不满地鼓着脸，却还是乖乖地直起身，下了车。
“啊，对了。”五条悟像是想到什么，透过漆黑的墨镜冷冷地看了眼管事，“时间到了，我们自己会回去，别来打扰老子和杰的约会哦。”
甜腻的语气让人有点毛骨悚然，管事与司机连忙点头，开着车离开了。
“你这家伙……”望着车子远去的背影，夏油杰好笑地摇摇头，“真是恶劣的少爷，竟然恐吓人。”
“切，老子才不想出来玩还要被盯着。”五条悟撇撇嘴。
说罢，五条悟便自然地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夏油杰不知为停在原地。
黑发的男同期看起来有些脸色不好，微微皱着眉，散发着仿佛被人冒犯了般不悦的气息
他抿了抿唇，声音低沉地开口问道：“为什么悟要说被盯着？”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随即露出一抹转瞬即逝的恶劣的笑意，而后双手环住夏油杰的肩膀，软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 ，头埋进夏油杰的颈窝。
“是啦是啦。”五条悟刻意用惨兮兮的语气抱怨，“去哪里都要被监视，烦死了，讨厌的烂橘子。”
夏油杰抿唇，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他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当看见五条悟毛绒绒的白发时，夏油杰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说起来……悟要不要看我做指甲？”
五条悟疑惑地抬头看他，蓝色的眼睛亮闪闪的。
夏油杰唇边的笑意这才显得真实了些：“毕竟，都要打耳钉了，那再涂个指甲才更搭配吧？”
“不良少年？”五条悟吐槽。
“……真没礼貌啊，悟。”
话虽如此，五条悟最终还是跟着夏油杰绕进了一家可以打耳钉的美甲店。
美甲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客人，其中几位似乎是附近学校的学生，看见五条悟与夏油杰两位大帅哥走了进来，似乎有些惊讶。
然而，上前接待的店员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微笑着开口问：“欢迎光临，两位客人是来做美甲的吗？”话是这么说，但店员的眼睛却只看向了夏油杰一个人。
在五条悟“咦，为什么不看老子”的声音里，夏油杰不禁感慨了下见多识广的美甲店店员果然是精准找出顾客，而后面不改色地微笑着点点头：“是的，我需要打两枚耳钉，以及美甲。”
“好的，先生。”店员一边说着，一边引导他们坐在招待椅上，“您有什么偏好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这边有一些款式可供您挑选。”
店员小姐递来一本厚厚的册子，夏油杰饶有兴趣地翻了几页，便感到有些头痛：……嘶，法式、磨砂、猫眼……真是复杂的东西啊。
夏油杰忍不住转头看向五条悟，这一看，便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算公式从来不会困惑的六眼，现在却是满眼迷茫的晕乎乎的样子。
夏油杰压了压嘴角的笑意，声音含笑地对店员说：“就选择纯色好了，黑色就可以。”
店员微笑着点点头，开始用磨砂锉刀为他制作美甲。
但显然，即便是纯色的美甲，其所要损耗的时间也十分漫长。令夏油杰惊讶的是，五条悟并未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反倒是全神贯注又好奇心满满地盯着店员制作美甲的过程。
当美甲制作得差不多的时候，另一位店员拿着造型古怪的打耳钉器走了过来。在为他们讲解了原理后，店员表示他们的耳钉机是连新手也可以使用的，很多客人为了纪念意义都会在打完一只耳朵后，尝试自己打下另一颗耳洞。
夏油杰望着不明所以的五条悟，又发现他和之前一样，观察店员的举动观察得眼睛一刻也不眨，竟然有些想要捉弄捉弄这家伙。
“悟看得很仔细呢。”夏油杰笑眯眯地说，“那么，可以请悟帮我完成剩下那一只耳朵的耳洞吗？”
五条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指指向自己：“诶？我？我来给杰打耳钉吗？”，
夏油杰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没办法，我的指甲上现在全部涂上了指甲油，不能动呢。”
“只能拜托悟了。”夏油杰眨眨眼。
五条悟缓缓点头答应，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夏油杰注意到了这点，但并不为此担心。
然而，令夏油杰始料未及的是……
五条悟为他打耳钉的慎重样子简直比五条悟在思考那些和术式有关的复杂的公式时还要严肃。
“悟好认真啊。”夏油杰试图缓和气氛地说。
他安抚地与镜子里五条悟的眼睛对视，轻柔地说：“毕竟，我的身体很好，悟放松地来就可以了。”
可是，五条悟并没有和平常一样回应，而是低头又认真地检查了几遍夏油杰凉凉的耳垂，才抬头望向夏油杰镜子里的眼睛
“不可以这样。”五条悟说。
“因为是杰，所以不可以随便。”五条悟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回答着。
……
可恶，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啊……
古怪的心思随着五条悟的话从夏油杰奔腾的血液里喷涌而出，使夏油杰感到自己从脚底到头顶整个人都被烧了一遍，热得脸颊都红了。他支支吾吾了一会，才胡乱地点头，呆呆地望着五条悟的眼睛。
五条悟也在这样的对视下没有移开自己的眼睛。
苍蓝的、金黄的眼睛透过镜面对视着。
几分钟后。
店员委婉地上前开口：“两位客人，已经结束的话，还请离开，有新的客人还在等待呢。”
……
“抱、抱歉！”
……
捂着脸拎着某只满脸困惑的任性大猫走在路上，夏油杰感到深深的尴尬。
然而某种白毛人形大猫并不觉得尴尬。他东望望西看看，觉得明明是从前经常逃课来逛的地方，怎么却越看越觉得更有意思了。
忽然，五条悟站住不动，在原地大声喊着：“杰！”
夏油杰疑惑地转头，看见了一幕让他一瞬间大脑空白的画面。
带着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的五条悟，顶着毛绒绒的狗狗。五条悟的头发乱糟糟的，但眼睛却快乐地弯了起来，澄澈好似夏日晴空。
夏油杰：“……！”
这时，宠物店里的店主注意到了他们，走了过来：“两位是想买下这只比格吗？比格是很聪明的孩子，只是这一只有些爱捣乱呢。”
“是拆家吧？老板。”一旁的熟客调笑道。
店主叹了叹气，无奈地摆手笑道：“是啊，否则这么可爱的孩子，早早就有人家了。”
然而，夏油杰仿佛对此置若未闻，他看着蹲下来顶着狗狗仰头看他的五条悟，一时间陷入沉默。
“杰——”五条悟睁大了眼睛，拉下墨镜露出和头顶狗狗一样无辜的眼神。
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