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师瑜立刻有所警觉，他试探地喊了一声：“师父？”无人回应，心说没发现朱淼有梦游的习惯……立马翻身下炕，蹿出房间去查看情况，一眼对上正准备打开朱淼房门的奥坎迈，“你干嘛？”

身着宽松素袍的奥坎迈淡定转身，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嘻~”

细看奥坎迈这新换的一身，褚师瑜心念电转，瞬间反应过来，冲过去挤进奥坎迈和朱淼的房门之间，端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家师已经睡着了，有什么事您老明早再说，都这么晚了，您老也早点歇着吧！”

面对一脸“没得商量”的褚师瑜，奥坎迈稍作思考，无可奈何道：“那好吧。”然后利落转身离开。

“诶？”没想到老吸血鬼竟然这么轻易妥协，褚师瑜愣了一下才做出后续动作，他跑到房门口，反锁了房门，这才感觉踏实了一些，重新回到自己卧室，爬上炕打开手环，继续看微博。

鸮大副已经给出回复：“是人类。”

褚师瑜看着这三个字纳闷：“一个人类怎么会生出像朱淼这样的家伙？”搞不懂，直接私信再问，“但她儿子已经整整六百岁，看上去和人类二十五六岁差不多？”

鸮大副秒回：“单纯的借腹并不能为他塑身，只得又为他糅合部分人类基因，按照人类定义，南平郡主确实是朱淼的生物学母亲，正是因为半人类基因，所以生长迅速，由本体的百年一岁缩短至二十年一岁，期间因逞能陷入沉睡，身体成长停滞八十年，（600－80）÷20=26，他如今确实相当于人类的二十六岁。”

看完这条私信，褚师瑜首先想到的竟是：“二十年才长一岁，也就是说，要不了几年，我就比师父大了？”心情突然变得有点糟……

恍惚中，又听到房门关闭发出的声响，褚师瑜条件反射的跳下炕，趿拉着拖鞋跑出来，果然又给他堵住奥坎迈：“你又干嘛？”

脑袋上又添了一顶圣诞老人睡帽的奥坎迈表情郁结：“长夜漫漫，我失眠了。”

褚师瑜：“哈？”

奥坎迈认真地追问：“你们把我的头骨亲弄哪儿去了？”

“头骨亲？”褚师瑜重复了一遍，脑子转了个弯，这才想起在朱淼让他用编织袋打包回来的那个“前辈”，“你找那玩意儿干什么？”

奥坎迈摊手：“就像有的人类喜欢抱着玩具熊睡觉一样，我也习惯了头骨亲的陪伴。”

听了这话，褚师瑜的表情很复杂，原来朱守别一族守护了六百年的“灵灯”，在这只老吸血鬼眼里，等同于“抱着睡觉的玩具熊”，当时水晶头骨上还有一个王冠，朱淼幻想过卖掉它换大半辈子的兔子吃，结果被雅克斯没收抵债，而那水晶头骨却没被带走，褚师瑜起初还以为是它不够值钱，才被万恶的资本大鳄遗漏，却原来竟是专门给这老吸血鬼留下，哄他入睡的么？

房间面积有限，褚师瑜把那水晶头骨归类在杂物里，摆到房后阳光棚里，那本就是奥坎迈的东西，褚师瑜没有半点纠结，爽快道：“你的头骨亲在房后，跟我来。”

结果奥坎迈却拖过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去：“你去吧，我在这等着。”

大爷都这样，褚师瑜摇摇头，看了一眼奥坎迈那老神在在的坐相，料想他能老实等上一小会儿，也不跟他多费唇舌，动作尽可能快地捧回水晶头骨，结果一进门，Ohmy God！椅子空了？

褚师瑜莫名联想起二舅姥爷曾调侃他小时候嘴馋，说他爸为迎接春节，提前一个礼拜就开始置办瓜果糖茶，结果他爸一迈出家门，他紧接着就开始翻箱倒柜，甚至搬梯子上房——只为一逞口腹之欲……他对此完全没有印象，而且也不喜欢吃零食。

但生活中确实有不少偷嘴吃的小孩子，为那一点甜头，可以激发出无限潜能，智力和体力在平常基础上有了显著进步，觅食能力简直要赶超老耗子……嗯，就像那只奥坎迈一样！

褚师瑜拉开朱淼房门，进去按亮灯一看，奥坎迈已经爬上炕，要往睡得真香的朱淼凑过去：“喂，你的头骨亲到了。”嗓门很大，也不管会不会惊醒朱淼。

奥坎迈停下动作，扭头看过来，懊恼地咕哝：“早知道应该更快点的。”

“靠！”褚师瑜快步上前，将手中捧着的水晶头骨往奥坎迈怀里一塞，“您老可以回去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了。”

“哦。”奥坎迈看都不看一眼跟他分别了好几天的“头骨亲”，只盯着睡得雷打不动的朱淼，心不甘情不愿地一点点从炕上挪下来，耷拉着脑袋，抱着水晶头骨出门了。

褚师瑜面对朱淼，怒道：“羊羔子都比您老警觉。”

朱淼依然安心地睡、睡、睡。

还能怎么样？谁让他五行欠抽摊上这么个师父，继续守着吧！

褚师瑜闭灯后退出朱淼房间，并替他带上卧室门，去检查房门，门锁完好无损，没有遭到外力破坏的痕迹，所以奥坎迈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转念又想到，那是一只非人类，有点手段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重新锁好门，想回自己房间，又有点不放心，拖过奥坎迈之前坐着的椅子，堵在门口——反正都是玩手环，在炕上还是门口，又有什么区别？

重新打开微博，重新看了一遍鸮大副的私信回复，心口又堵了，不想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他没有继续探究下去，而是利落地退出页面，点开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赵志强发的，文字说明：“同是流浪狗，怎么还自相残杀呢？”配图是一条侧躺在地面砖上的黄毛狗，旁边还蹲了一个干瘦老人，双手抱着脑袋，很难过的模样。

下面有宋立峰留言：“什么情况？”

赵志强回复：“峰哥你知道我这两天在到省里陪护，我爷爷打完针就没事了，正好我三姑奶就住在医院附近，我去她家拜访，她家隔壁是个叫民华的老旧小区，小区里有个住在地下室的聋哑老人，大家叫他哑巴叔。”

“哑巴叔在小区里打扫卫生，没事还捡捡破烂，他一辈子没结婚，反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头有几个余钱，经常会多做点干粮什么的，拿出来喂喂流浪狗。”

“图片上这只黄毛狗，哑巴叔喂了半个多月了，昨天又来了一条巨恶心的癞疮狗，哑巴叔不嫌弃它，还把自己的馒头掰了一半分给它。”

“始终和哑巴叔保持一段距离的黄毛狗，吃完自己那份，难得主动凑近哑巴叔，舔了舔他的手，哑巴叔一高兴，就把剩下的那一半馒头给了黄毛狗，结果那癞疮狗突然窜过来，张口叼住黄毛狗的咽喉，一下就把这可怜的小黄毛给咬死了。”

宋立峰回复：“护食，正常。”

赵志强：“关键它们都是狗啊。”

宋立峰：“同样都是人，从古至今，什么时候停止过战争？”

赵志强回复一个尴尬表情：“峰哥言之有理。”

褚师瑜看着图片中身形佝偻的老人，并没有过多感触，尽管二舅姥爷再而三地强调，过去的他内心就像小姑娘一样纤细柔软，很有一股子悲天悯人的味道，但褚师瑜每每听到这话，都觉得二舅姥爷是把他和别人搞混。

事实上，褚师瑜感觉自己并没有多少同情心，甚至有点冷酷，当然，也或许是因为2013年除夕夜，他从自家七楼窗户跳下去，大年初一在医院睁开眼，鬼门关前走一遭，突然悟了——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生老病死，没有哪个能躲过，运气差一点，还有可能遭遇各种各样的天灾人祸……很不幸，他就是运气不好那一挂的，还是先把自己活明白吧！

略过赵志强这一条，继续往下看，不是分享吃喝玩乐的，就是人生鸡汤伴随身体保健，外加广告和谣言齐飞……好吧，他也没什么朋友，圈里这些人都不知道从哪里加上的，突然意兴阑珊，不想再在这里逗留，退出之后，又去门户网站看看社会新闻。

感觉困了，瞅一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奥坎迈还没来，想必是被水晶头骨给哄睡了，褚师瑜关闭手环，打着哈欠站起身，抻抻腰回到他的卧室，钻进热乎乎的被窝，再一次深刻体会到朱淼眷恋它的缘由，跟着发出类似的叹息，捎带来了一句：“真好！”

闭上眼睛就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瞪瞪听到咚咚的响声，似乎有什么在叩击玻璃，褚师瑜以为自己在做梦，翻个身继续睡，结果那响声越来越激烈，好像催命一般，终于把他惊醒，猛地坐起身：“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