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层关系后,许濂烨自然不会再杀庞梓悦,本想送她回宫,庞梓悦却想跟他在宫外玩玩,便让人给齐屹传话报平安,顺便给皇上那瞒一下。
庞梓悦住在许濂烨府上,像住自己家一样无拘无束,府上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都默认为是老爷带回来的对食。
这也是庞梓悦偷听下人们说话,才知道的。
傍晚许濂烨从东厂回来,她冒冒失失跑过去找他,正巧碰到他在脱官服。
他背脊挺得笔直,衣服刚脱到腰间,露出高挑劲瘦的后背,密密麻麻布满伤痕,有新有旧,再往下,隐约可见浅浅的腰窝。
庞梓悦吞一下口水,看到许濂烨不急不缓的把衣服重新穿上,然后转过身,神情淡漠,昂起下颌看着自己。
“若不是你是她朋友,本督现在就会杀了你。”他眉眼冷淡,略显阴戾的黑眸紧紧盯着庞梓悦,似乎用眼神就能杀死她。
庞梓悦悻悻进屋,关上门巧笑倩兮,“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你背上怎么那么多伤?”
许濂烨沉着脸,黑眸发寒,似乎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后像是想到什么,才移开视线,语音没过多起伏,“从一个最低贱的太监爬到督主位置,你觉得很容易吗?”
不用想,庞梓悦也明白期间他受了多少罪,她艰涩地舔了舔唇,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问道,“我听他们说,我是你的对食,什么是对食?”
她觉得不像一个好词,所以没有直接问那些下人。
闻言,许濂烨重新审视在庞梓悦身上,神情多了几分阴翳,“公主想知道?”
庞梓悦心想这不废话吗,不想知道问你干嘛?
她点点头,许濂烨嘴角挂着的弧度比起嘲讽更像是轻慢,他本想吓吓她,可一想到她是安乐仅剩的朋友,心便软了下来。
初秋的夜晚,微风也有些凉,吹乱了他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也将他的表情遮挡严实,“无非是一些嘴碎的奴才乱嚼舌根,公主不必放在心上。”
“你还是不肯说。”庞梓悦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许濂烨黑眸看向屋外,狭长的眼睛有些无奈,“就是我们这些阉人的女伴。”
“你们又弄不成事,还要女伴作何?这不是耽误人家吗?”庞梓悦脱口而出。
果然,许濂烨听完瞬间僵直身子,清俊冷淡的面上浮现些许嘲弄,“因为我们不仅身体残缺,心里也残疾,就会想着弄些女人折磨,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
“啧啧,那你有几个对食?”庞梓悦好奇问道。
许濂烨目视前方,姿态挺拔,愈发显得他气质冷峻,“公主觉得呢?”
“本宫认为......”庞梓悦低着头查查手指头,然后伸到许濂烨前方,“以你的身份地位,最少得五十个。”
许濂烨眼中说不出的诡异,菲薄的唇紧抿着,声音像是从喉间挤出,“公主好眼力。”
“那当然,这也是本宫的目标,你都有五十个对食,本宫回宫也要向父皇讨要五十个面首。”庞梓悦不顾他身上散发的寒气,自顾自洋洋得意。
许濂烨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话气笑,“公主端庄大方,倾国倾城,以后自然会有很多人爱慕。”
庞梓悦神气“哼”一声,“这不是理所当然。”
许濂烨又被她这灵动娇憨逗笑,不自觉的,身上那股阴戾淡漠也消散几分,轻松问道,“公主还有何事?”
“明天让我跟你去东厂,看看怎么刑审。”庞梓悦说的理所当然。
许濂烨蹙眉,“公主的好奇心还真重。”
庞梓悦突如其来的娇嗔,“督主大人就让我去开开眼呗,听说你们那刑法可全了,我去学习学习,以后哪个面首不听话了,本宫就拿这套对付他。”
许濂烨眼底又浮现出之前那种嘲笑,“公主可真是狠心,我那里面都是对付重犯的法子,公主竟想用到自己人身上。”
“心不狠站不稳,我不得立威啊!行了别废话,明天出发喊本宫。”庞梓悦说完,不顾许濂烨反对,就如来时一般疯疯癫癫跑出去。
夜里,她隐隐听到府中传来凄惨的叫声,但她实在太困,便蒙起被子继续呼呼大睡。
第二日天还未亮,庞梓悦便听到叩门声,她烦躁的把手头水杯扔过去,“谁敢打扰我睡觉,第一个阉了他。”
门外下人双腿一紧,看向许濂烨布满阴霾的脸,全都大气不敢喘。
只见许濂烨毫无波澜地再次扣门,“昨个儿不是说今日要随本督去东厂,本督现在出发,再问你最后一遍,去或不去?”
“去!”下一秒,庞梓悦便打开门出现在许濂烨面前。
许濂烨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转身出府,“备马!”
两人坐上马车,庞梓悦明显没睡醒,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上车倒头就睡,许濂烨嫌弃的往另一侧挪。
可马车就那么大,庞梓悦不一会儿,便整个身子倒下,头刚好滑到许濂烨腿上,许濂烨如惊雷般,陡然坐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他想把庞梓悦推到一边,还没动手,庞梓悦便像平日里抱被子一样紧紧抱住他的腰身,这下许濂烨彻底傻眼,想推也推不开。
他看了她良久,最后力道颓然,任由她躺在腿上。
“为什么要烧死我?”
“为什么要听那个天师的?”
“父皇,我不想出宫,您不是最疼我了吗?”
许是梦到过往,庞梓悦断断续续说着梦话,许濂烨仔细辨别着,手心渐渐握紧,眸色发怔。
“大人,我们到了。”马车外的人拉帘提醒,看到眼前一幕有些惊讶。
许濂烨抬眸瞥他一眼,“稍等片刻,让她再睡会儿。”
“是。”来人识趣的退下。
呼噜声传来,庞梓悦此刻睡熟了,许濂烨再次低头看她,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眼里带了温度。
直到天边折射出微红的光芒,照在庞梓悦些许微乱的黑发上,她才慵懒的揉揉眼睛,从许濂烨腿上抬起头。
“辛苦督主大人了。”她说的及其自然,像是许濂烨理应如此。
许濂烨一反常态的不与她计较,庞梓悦无趣,便起身往门外走,看向原地不动的许濂烨,奇怪的问道,“你不下去?”
许濂烨不动声色的揉一下发麻的双腿,脸上平淡一本正经回道,“你先走。”
庞梓悦不管他,迈开腿打开帘子跳下去,从窗户边对着许濂烨说道,“督主是来等人迎接吗?好大的排场啊!”
话音未落,许濂烨便跳下马车,黑眸冷淡,清冷英俊的面上有着不耐,领着庞梓悦走进地牢。
庞梓悦在后面跟上,“今日审何人?”
“国公府魏公子。”许濂烨漫不经心道。
庞梓悦有些吃惊,“这么高的位置你们都审?”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有何不可?”许濂烨说的义正言辞。
庞梓悦不再出声,跟着他走进地牢,一路碰到的人都恭敬地给许濂烨请安,聪明的没有多看庞梓悦一眼。
地牢里,庞梓悦挥挥手,驱散着无孔不入的灰尘,跟着许濂烨来到正在行刑的室内。
主审官看到许濂烨,连忙弯腰行礼,许濂烨摆摆手,“问的怎么样了?”
“嘴硬的很,还是什么不肯招。”
许濂烨冷笑,“都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莫名其妙的,庞梓悦打了个冷颤,这才看向十字架上的人,与巍然矗立的许濂烨形成鲜明对比,乱糟糟的头发,被打得一身血衣,几滴血珠顺着黑发从下颌滑到脖颈,冷秀端正的五官中透露几分青涩。
许濂烨走到他面前,手按在他肩膀的伤口上,看似随意,却暗用内力,“魏公子,我劝你早点画押,不然本督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是吗?那让我见识见识,你们这群阉党还有什么本事?”魏离额头沁出汗水,强忍痛意地看向许濂烨,目光疏离冷淡。
许濂烨脸色沉的厉害,眸中乌云密布,“本督耐心有限,再问你最后一次,刺杀本督这件事魏国公到底有没有参与?是不是他指使你?”
“没有,全都是本公子一人策划,阉党乱用死刑,草菅人命,人人得而诛之,我被你抓住没什么好说,要杀要剐悉听遵变。”魏离像是看淡生死,闭上眼懒得再看许濂烨一眼。
许濂烨不气反笑,“没关系,等你死了之后,我照样能让你尸体按手印,魏府等着满门抄斩就是。”
“卑鄙小人。”直到此刻,魏离似乎才有情绪波动。
许濂烨笑的瘆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你早该知道。”
说完,他一手插进魏离左胸,手掌在那个血窟窿里暗搓挤压,魏离喷出一大口血,张开嘴,连牙缝里都在渗血。
他用力一吐,从嘴里吐出一颗带壳毒丸,许濂烨躲开,忽想起庞梓悦在身后,又重新回到她前面挡下毒丸。
巨大的冲击力撞破外壳,毒药顷刻间染在许濂烨心口位置,他撕开衣服,便看到那里一片乌黑。
“哈哈哈,这本是我准备服毒自尽用的,你既然要杀我,我就把这个送给你了,黄泉路上有你相伴,我死得其所。”
魏离突然狂笑不止,许濂烨冷冷望着他,没多大一会儿,魏离便晕死过去。
许濂烨这才倒下,庞梓悦上前扶他在怀里,低头看到他头发凌乱,露出狭长好看的锁骨。
“为什么冒死救我?”庞梓悦想不通,之前要杀她,就算知道自己是安乐的朋友,也不至于让他不要命救自己吧?
许濂烨抬手,庞梓悦感觉有微凉的手指轻轻触到额头,替她挽起额间的碎发。
“因为……你是这世间,还记得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