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儿脚步声十分聒噪,对方像是穿着拖鞋冲进来的。
他在卧室刚收拾好行李,循声望去,男生额头带汗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口,盯着他手中的行李箱。
“去哪?”
他没理,拉起杆子,绕过对方往门口走。
夏末的阳光顺着窗口倾洒而进,阳光有些烫人,或许不是阳光,而是顾星维拉住他的那双手的掌心太烫。
“我问你去哪。”顾星维的眼尾渐渐泛红,抓他胳膊的手也加了力道,“说!”
“滚。”他握住顾星维的手腕,用力迅速给他扯下去,推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突然顾星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冲过来从身后拢过他的肩,在他失重心撒开行李箱的一瞬,整个人往沙发里跌去。
靠枕上的防尘布沙沙作响,光缕照的睁不开眼,他伸手摸到一个支撑点准备坐起来,唇上突然袭来一股温热——
裴极猛然惊醒。
窗外月光高挂,夜色很深,窗外的梧桐树叶缓缓晃动着,申城初夏夜里很少下雨,他坐起来,拿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凌晨才过三点。
这几年工作量很大,他本就睡眠不长,醒了又再难眠,所以很少做梦。
今天估计是时差还没调回来,外加见了顾星维,才梦到以前的事。
知道自己的生物钟是个什么情况,没继续再睡,解锁手机点了份早饭外加一杯冰美式,起床去洗漱。
到书房打开电脑,今天的工作没几件,一小时就能忙完。
咖啡先到的,打开门取完,他回书房点开了工作邮箱。
上千张摄影作品 ,观看进度五分之一,链接投影,关灯一张一张往下看。
咖啡一口一口喝着,百张作品做完分类,打包另存到文件里,右上角时间已过四点半。
裴极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早饭于半小时前就送达了。
他起身去拿外卖,到书房门口,胃突然颤痛一下,裴极在原地站了会儿,又往前走,没再觉察到痛感。
他没管了。
拧开门,早饭包装静静待着门外墙边的绿植架上,他走出拎过,再转身时,突然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从楼道口的门里出来冲进了房内。
裴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袖口一紧,也被拽了进去。
“砰!”一道巨响,关门上震得脑子懵懵的,他整个后背贴着门,迅速抬眸,蓦然怔住。
顾星维的脸近在眼前,“没睡还是起早了?”
裴极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对此时的场景感觉不真实。
裴极大学四年没住过校,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室户公寓,顾星维去过。
整体布置和酒店没什么两样。
顾星维的目光在房内打了个转,比他大学时那套公寓好很多,空间也翻了个倍,两个房间门均敞开着,只不过开放式厨房依然空空如也。
没一点人气儿。
顾星维又去瞧他,靠近一点,手顺着他的胳膊摸到外卖包装盒,碰到指尖时,一股冰凉感。
他接过来,放到玄关上。
没几秒,裴极眼尾挑起了,接着他摸到门把手往下压。
顾星维说:“反锁了,你这样拧不开。”
裴极动作顿住。
一,二,三秒后,顾星维快速退半步。
裴极踹了个空。
“从哪儿搞来的地址?”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顾星维实话实说:“从戴思若那儿套来的。”
裴极快速拧开反锁,推开门,“滚。”
顾星维眉心一蹙:“我不走。”
裴极眼神凌冽:“别逼我报警。”
顾星维下巴抬高一分:“你报。”
裴极松开门把手,踹一脚门,整个门开得更敞亮了,然后绕到顾星维身后,朝他腿上给一脚。
顾星维“嘶”一声,双手死死攀向门沿,“我就不走。”
以为裴极又要来第二脚时,身后没动静了。
顾星维快速转身,卧室方向传来锁门声。
他快步跟过去,按卧室的门把手,锁死了。
“开门。”顾星维抬手敲两下,“不然我叫开锁师傅了。”
没动静。
“裴极!”
还是没动静。
顾星维不浪费时间,掏出手机说干就干。
凌晨四点半,开锁师傅上门开锁,门一开顾星维就往里冲,环顾一圈,人横躺在床上,灰色毛毯从头盖到脚,发丝都没露一根。
顾星维走过去摸到软绵绵的一角,一把扯开。
有一种人,冰块可以当饭嚼,忙的时候,两天才想起来停下来吃顿饭,通宵工作更是很平常,永远不记得头一天是几点睡的,吃过什么,喝过什么,只要第二天能正常醒来,完全觉得什么都没事。
几年前,顾星维第一次见裴极犯胃痉挛,紧张死了,叫私人医生上门将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检查个遍,从医生嘴里知道了这令人发指的饮食习惯。
裴极屈膝侧躺在床上,眼睫半抬不抬着,脸色苍白到不行,额前透着细汗。
顾星维倏地皱眉,俯身过去,距离只有几公分,裴极的呼吸声很热。
“吃药了吗?”
“滚。”
“不说我就叫医生过来。”
“客厅储物柜第一层。”
开锁师傅已经走了,门口留下一堆碎屑,他踩过冲到客厅,拉开抽屉,拿完药就去找水。
翻完所有储物柜,一瓶也没有。
顾星维咬了咬牙,打开冰箱,果然,裴极家里的水不是被冻成了冰块就是覆了一层冷雾。
思绪快速转着,他突然想起刚刚的早饭盒,看单条发现有豆浆,拆开取出,冲回卧室。
药片递到嘴边,裴极死活不张口,非坚持自己来,“药盒给我。”
顾星维压着一腔火,看他这德行彻底忍不了了,药片放进自己嘴里,一手按住他的肩,一手捏住他的脸,猛然靠近,药片送了进去。
裴极先是一顿,然后用力扯他的手,顾星维含一口温热的豆浆又凑了上去。
喂得有点急,主要是裴极不配合,顾星维离开时,他猛地咳嗽起来,呛得眼尾直发红。
顾星维拿过枕头,去抬他的脑袋,裴极猛地抡一下他的胳膊。
但他病着,力气有限,不痛不痒的,顾星维将枕头放到他颈下,“又不是没亲过,别气了。”
“滚!”
顾星维不把他的驱赶当回事,在他旁边躺下,又将人拢到了怀里。
上次靠这么近还是五年前俩人分手那天,当时裴极抗拒极了,抱得一点都不踏实。
现在虽然也在挣扎,但整个人软绵绵的,顾星维稍微使点劲就能控制住。
吸水发的味道萦绕鼻尖,顾星维往他肩里埋了埋,还能感受到皮肤的温热。
“顾星维。”裴极气得语气都不平稳了:“你他妈给我等着。”
顾星维将自己的下巴又往他颈窝里埋一分,眼睫眨动着,说:“裴极,我们和好吧。”
裴极好像没想到他突然提这个,呼吸顿住一秒,说:“不可能。”
顾星维蜷了蜷手指,“我之后不会干涉你的工作,你愿意留在瑞士也好,回国也好,去哪都行,我都依你。你这五年经历了什么,想跟我说我就听,不想提我就不问。”
“我的时间也能灵活安排,零零散散,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陪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也不在乎别人的那些风言风语,我只在乎你这个人,不管你名气怎么样,风评怎么样,我都不在乎。裴极,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说完,他又将人抱紧一分。
“不可能。”裴极语气极其坚决,“我不想把五年前的话再重复一遍,以后也不想重复。”
顾星维整颗心脏像是被人一把撕扯开了,“有些事不能太绝对。”
“这件事可以绝对。”
气氛陷入沉寂,裴极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踹他一脚,顾星维松开他了,脑袋倾后与他面对面看着。
裴极又去拽毛毯,然而下一瞬,顾星维一只手臂突然从他颈下穿过,裴极整个人再次被拢过去,接着唇间袭来一股温热。
吻炽热而霸道,舌尖急切地撬开牙关,探进齿间时,顾星维为更好控制裴极的挣扎,颈下的手死死按住他身上毯子的一角,另一只手的掌心则顺着侧颈往上推,托起了他整个脸。
被裴极在抗拒间咬了第三下后,顾星维还是坚持不懈,含糊不清地说:“放松,试试……”
然而劝说一点用都没有,裴极还是没丁点回应。
又被咬了三下后,顾星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他的唇,裴极整个人被钳着,没机会打他,但也没骂。
他眼神幽如深潭。
顾星维抿着唇,再次凑近还想再试一次。
“别让我恶心你。”
顾星维停了。
两人近距离看着,都没眨一下眼,接着又是一声冷冷的“滚”。
顾星维又看着他好一会儿,缓缓松手了。
裴极理一下毯子,盖好,药劲儿上来了,烦到眼神都不想再给他一个,准备闭眼睡觉,
突然,顾星维一翻身朝床头滚去,然后又翻两次滚回来。
裴极面无表情。
“滚得好看吗?”顾星维扬起一边眉梢,“不好看我再给你滚一遍。”
裴极翻身背对着他了,毯子一忽闪再次盖住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