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老旧的居民楼回荡着皮鞋踩在地面发出的‘咯吱’声，抬头望向天空大片渲染的橙红色，韩骁抬起手扫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看到上面指针已赫然指向数字6，转身朝一旁的人莞尔道：“走吧，小吴同志，先去填饱肚子。”
“……”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饭店，周遭烟火气十足，刚一坐下，就有服务员上前问吃什么，似乎想到什么，韩骁瞬间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吴深，神情一如往常：“想吃什么，小吴同志。”
“这次我来，”吴深没什么起伏道。
知道他是在还中午的人情，韩骁抬了抬眉骨，嘴角依旧挂着笑：“我说过，不用跟我客气，如果之前没有说，那么现在补上。”
“……”
“……红烧鱼、麻婆豆腐、酱牛肉这些……可以吗？”
“……随意。”
“主食呢？米饭可以吗？”
“……嗯。”
“好，两碗米饭，以及刚才说的那些，”将手中菜单递给服务员，韩骁莞尔道：“麻烦快些。”
忽然被这么一位英俊潇洒的帅哥面带微笑地注视，服务员脸红的仓促低下头，害羞道：“好的，请稍等。”
喧哗声、嬉笑声隔着白雾此起彼伏地钻入耳畔，感受着久违的烟火气，吴深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直到面前发出清脆声响，跑远的思绪才骤然回拢。只见韩骁笑着指了指放在自己眼前的冰镇可乐，缓缓道：“只有这个了。”
“……”
“喝喝看，没有雪碧那么甜，”单手拉开易拉环，韩骁挑眉漫不经心道：“我一般都是用它提神。”
“……”
随着时间推移，店门口汇聚的人愈来愈多，周遭的喧哗声更是接连不断，看着即将占满一桌子的饭菜，韩骁默默拿起筷子准备往吴深碗里夹，只是刚一动作，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像是根本没受到影响，韩骁掏出手机一边按下接听一边往吴深碗里夹东西。
缕缕白雾缓缓升起，裹挟着交谈声悠悠奔向天际，仿佛对周遭一切事物漠不关心，吴深一如既往的沉默，低头静静吃饭。
只是碗里的菜几乎要堆成一座小山，但对方人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架势，四目相对，韩骁勾起唇角，默声做出口型：“你太瘦了，多吃点。”
说罢，便收回视线，对电话那端的人缓缓道：“局里出什么事了？”
瞬间，程凯郑重且携带一丝懒散的嗓音从手机传出：“局里没出事，但是老大，我有事。”
“哦？”韩骁不禁有些意外：“你有什么事？”
“自然是很重要的事，不过在那之前，老大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如实地回答我。”
“说。”
“你现在是不是和深哥在一起？”
没有犹豫，韩骁挑眉回道：“是。”
似乎是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争议，程凯又追问道：“那你们现在是不是正吃着晚饭？”
“嗯。”
“那你们现在在哪儿？”
“当然是你上午指明要点的爆肚店，”韩骁漫不经心道：“这家店确实不错。”
“呵，老大你变了，”程凯语气揶揄，仿佛隔着屏幕都能看清他此时的神情：“虽然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表里如一的男人，但你依然是我心目中最坚实的后盾，最——”
“给你一分钟，如果你在说这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韩骁慢条斯理道：“我不介意让小倩把你收集存下的上千张泡面照片全部一个不落地清空，彻底删除。”
“……你变了老大，但是作为你最忠诚的下属及伙伴，你这样对我，我依然会说一句没关系，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毕竟你知道我的忠心，之所以打这通电话来，是想告诉你，没关系，虽然你们在外面享受着美好生活，但没关系，我们依然可以为了信仰在这里继续奋斗；虽然或许你可能会没良心，想不起在这里苦苦奋斗的我们俩，但没关系，我想革命友谊，依然可以促使你——”
“我没有，不用管他老大，”杨倩戏谑道：“他只是单纯地看不惯审讯室里嫌疑人的表现，所以特地想知道你们在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说到这个，像是被打了一通鸡血，程凯不由得愤懑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嫌疑人在里面是有多悠闲！像是回到自己家一样，一会儿渴了要喝水，一会儿又饿了，让我们去给他买盒饭！我真的！！老大，你和深哥一定要找到证据，狠狠地甩在他面前！！我倒要看看这个嫌疑人那时候还能有多神气！！”
“那结果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什么意思？”程凯身形一顿，略显局促道：“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们去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任何直接证据指向这个嫌疑人吧？不，你不能这样伤害我幼小的心灵，老大。”
“如果我这颗幼小心灵被伤害到了，那你将会失去局里唯一一个紧实且毫不透风的贴身小棉袄。”
“没关系，”韩骁毫不留情地揶揄道：“就算你变成一个四面透风，没有任何用处的小棉袄，你依然是局里不可撼动的那个。”
“让我来分析下，”杨倩佯装思考：“老大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可能是你太有存在感了，失去你，局里就失去了一个二货，这也就跟永久地失去欢乐没什么不同。”
“抛开后半句，倩倩，你依然是凯哥心中的好妹妹。”
“那倒也不必。”
“……”
“言归正传，”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吴深，默默记下他爱吃红烧鱼，韩骁不动声色地敛回视线，正色道：“这一趟，倒也不是毫无所获。”
“真的吗？”仿佛被点燃心中的小火苗，程凯眼中一下燃起了希望。
“发现一个胸牌，但具体跟死者有关无关，需要等她们进一步给出回答。”
“胸牌？用来做什么？代称？”
“应该是，”说着，韩骁又往吴深碗里夹了一块鱼肉，淡声道。
“……好吧，那就希望你们快点找到证据，毕竟我实在想看看那家伙被打脸的情形。”
“嗯。”
“对了，老大你把手机拿给深哥，我有话要对他说。”
听到这儿，韩骁意外地抬起眼睑，按下外扩，将手机放在两人中间，见状，吴深神情不解：“什么事？”
“！”几乎立刻马上，程凯激动喊道：“是我，深哥！”
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吴深不习惯地皱起眉头，声音冷淡道：“我知道。”
如同被他冷漠无情的样子打击次数太多，程凯此时面对他的态度，只能说毫无痛痒，于是继续激动道：“深哥，鉴于你刚来局里，对很多事不了解，与此同时，对我们也并不了解，当然更更重要的是你对韩哥财力的不了解，所以在此我想告诉你，深哥，如果在你们辛苦办完案子时，老大请你吃的是几块钱的盒饭，那我真的会非常不忍心！！你不用担心老大，他真的非常非常超级无敌有钱！不用管他死活！你就想吃什么吃什么！！毕竟这种机会不多！尤其在刚来时很为珍贵！！你一定要——”
通话‘啪’地一声挂断，韩骁面带微笑地挂断手机，紧接着在吴深眉头紧皱，疑惑却又莫名其妙的神情下，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程凯，莞尔道：“不用理他，毕竟我说过他本质是个二货，所以遇到这种情况，你习惯就好。”
“……”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吴深继续沉默吃饭。
“……喜欢吃鱼？”倒是韩骁望着那被吃了一大半的鱼，勾起唇角道：“以后常给你做。”
话音刚落，铃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的来电显示不再是程凯，而是杨晨，四目相对，漆黑双眸里都透露着些许疑惑和一丝期待，没有犹豫，在吴深注视下，韩骁干脆利落地按下接听键，夹杂着些许电流，杨晨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请问是韩警官吗？”
“是我，”没有过多废话，韩骁直奔主题道：“打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应该……算是吧，”杨晨解释道：“刚刚我问了回来的姐妹，有一个人说她在不久前还看到小雪姐用过这个胸牌，我想着或许能帮到你们，所以就打电话来说一下。”
“你们现在还在宿舍吗？”
“嗯……在的。”
“我们大约十分钟后到。”
说罢，韩骁立马挂断电话，径直站起身，朝对面人挑眉笑道：“走吧，小吴同志，或许这次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
人潮涌动，大片余晖渐渐隐匿在云层之后，穿过飘渺烟雾、越过拥挤潮流，两人以最快速度到达目的地。视线交汇，看着两人仅以几分钟便再次回到这栋居民楼，杨晨一时有些震惊，诧异道：“你们怎……”
“那人在哪里？”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锋利却不失隽秀的年轻警官，杨晨反应了几秒，才缓缓道：“在里面，你们跟我来。”
跨过拥挤的过道、掠过众人困惑审视的目光，三人直直站在敏娜面前。视线碰撞，韩骁开口问：“怎么称呼？”
“叫我小娜就好，”四目相对，视线掠过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划过性感凸起的喉结、紧实有力的手臂，最后停留在那花色衬衫之下若隐若现的八块腹肌，许久，敏娜才收回视线，抬眸对上眼前这个英俊帅气的警官，极具风情地笑道：“警官怎么称呼？”
嗅着扑面而来的浓浓香气，韩骁一如既往地扯出一抹笑：“我姓韩。”
“哦～韩警官，”伴随声音的响起，敏娜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漫不经心道：“请问找我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浓烈的香气来势凶猛地钻入口鼻，韩骁下意识地蹭了下鼻尖，面带微笑道：“听说你知道有关死者胸牌的事。”
“这个呀～好像是有点印象。”
“那死者生前最后一次佩戴胸牌，是什么时候？”
“这个嘛……好像有点记不太清了，不如……”敏娜再次不动声色地凑近上前，拧着秀眉提意见道：“警官留个电话给我，等我想起来了，我再打给你。”
“你看如何，韩警官。”
“……不好意思，”韩骁勾着唇角拒绝道：“给你的话，他会吃醋的。”
“……这有什么关系，”敏娜漫不经心地解释：“我要你电话，只是因为公事，又不是因为其他，还是说……”
勾人的眼光从胸膛一路划向那天生就带着深情的桃花眼，红艳唇瓣一张一合，敏娜轻声道：“韩警官有意跟我发展其他？嗯？”
杨晨：“……”
吴深：“……”
“……”没有任何不悦，韩骁半玩笑半认真道：“我不是说过嘛，他会吃醋的。”
说完，便毫不迟疑地搭上身旁人的肩，熟练的姿势让人一看就知道平常没少搂。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敏娜更是脸黑了一个度，原来不是自己魅力不够，是人家压根就不喜欢女的，真是白费工夫。
想到这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低头摆弄自己的指甲，不悦道：“想不起来了，等哪天记起来了，我再告诉你。”
“小娜是吧，”知道自己逃过一劫，韩骁站直身体，好心提醒：“劝你再好好回忆一下，要知道配合警官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总感觉自己被恐吓，敏娜干脆直接靠在储物柜上，双手环抱，不情不愿道：“差不多是一个月前吧，她身上还戴着胸牌，再后来，她就摘了，之后就再也没见她戴过了。”
“不过一个胸牌而已，会所人人都有，这能作为什么证据。”
没理会她的说辞，韩骁转头看向一旁沉默的杨晨，问道：“你们现在会所大概多少人？”
“……大概三十个。”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会所人员流动频繁，所以……”韩骁若有所思道：“挂胸牌是什么时候取消的？”
“这个……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杨晨想了想，道：“应该是……三月份，但由于有的顾客已经习惯以胸牌来代指人，所以……还是存在敏娜姐说的这种情况。”
“在这之前，”一旁的吴深缓缓抛出问题：“有存在相互借用的情况吗。”
“当然没——哎，不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抹闪电似的记忆快速从脑海中闪过，杨晨皱着眉头犹豫道：“印象中好像是有几次有人借戴胸牌，也不是借戴，就是上一个人离开，又恰巧自己的胸牌找不到了，就会佩戴上一个离开的人的胸牌。”
“……死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