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蹲下来,平视着沐阳泪汪汪的眼睛:"宝贝,你知道海浪为什么那么勇敢吗?"
沐阳摇头。
"因为它不在乎别人说它该往哪边流。"林秀芬擦掉女儿的眼泪,"我们家就像海浪,可能和别人不一样,但这就是我们爱的方式。"
第二天,沐阳带着全家福去了学校——照片上是她们三人在海边嬉戏的画面,背面工整地写着:"我的家"。
就在出发前一周,县里突然来了调查组。
"有人举报你们挪用国家贷款。"调查组组长板着脸,"请配合我们查账。"
宁婉清立刻明白了——这又是王春花的手笔。自从她表弟的染料厂倒闭后,这个女人就处处针对她们。
查账持续了三天,最终调查组无功而返。但更糟的是,外事办打来电话:"因审查原因,你们的出国手续暂缓办理。"
林秀芬急得嘴角起泡:"展会下周就开始了!"
宁婉清翻出通讯录,拨通了京城的长途电话。两天后,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厂门口,李局长亲自带来了特批文件。
"记住,"临走时他低声说,"D国现在有批特殊设备,对国家很重要......"
宁婉清会意地点头。她知道,这是交换条件。
机场大厅里,沐阳紧紧抓着两个妈妈的手,眼睛瞪得圆圆的。当广播响起登机提示时,小姑娘突然仰头问:"我们会飞过大海吗?"
"会啊。"林秀芬蹲下来帮她系好安全带,"还会看到比大海更广阔的世界。"
飞机腾空的瞬间,沐阳害怕地钻进宁婉清怀里。透过舷窗,宁婉清看见蜿蜒的海岸线渐渐远去,阳光穿透云层,在机翼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林秀芬悄悄握住她的手:"在想什么?"
宁婉清看着女儿好奇的侧脸,轻声回答:"在想你妈妈说的话——爱的方式。"
飞机降落在莱比锡机场时,沐阳已经在宁婉清怀里睡得小脸通红。林秀芬轻轻拍醒女儿:"宝贝,我们到了。"
海关官员检查护照时,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两位女士带着孩子旅行?"
"我们来参加博览会。"宁婉清递上邀请函,心跳加速。八十年代初的东德对华国人来说还是个神秘国度,更别说她们这样的特殊家庭。
官员仔细核对着文件,突然露出微笑:"啊!'潮汐纹'!我妻子在杂志上见过。"他弯腰对沐阳眨眨眼,"小朋友,你喜欢巧克力吗?"
语言不通的沐阳茫然地看向妈妈们,林秀芬连忙用刚学的D国语回答:"她非常喜欢,谢谢。"
走出机场,二月的寒风让三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沐阳突然指着路边:"妈妈,看!"
一个金发小女孩正牵着两个妈妈的手走过马路。这个在1981年华国几乎看不到的画面,就这样自然地展现在她们面前。
宁婉清感觉林秀芬悄悄握紧了她的手。
莱比锡博览中心人声鼎沸。宁婉清站在精心布置的展台前,看着林秀芬用流利的英语向客商介绍产品。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自信的光晕。
"宁女士?"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走近,"我是WMF集团的采购总监。"
宁婉清立刻认出这个D国顶级厨具品牌的logo。总监指着"潮汐纹"餐垫:"这种立体编织技术,能否应用在不锈钢制品上?"
这正是宁婉清期待的问题。她从样品箱取出特制的金属编织样品:"这是我们研发的金属纤维编织技术,耐高温且永不褪色。"
总监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们需要独家授权。"
正当宁婉清要回答时,一个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抄袭者!"
一个亚洲面孔的女人气势汹汹地走来,指着展品:"这些花纹是我们公司的专利!"
指控来自日本大和纺织的代表。会议室里,对方律师推过来一叠文件:"1980年我们在日本注册了类似花纹。"
宁婉清不慌不忙地取出更厚的文件:"这是1979年我们的专利申请证明,还有......"她翻开一本相册,"这是渔村几百年来传统的渔网编织纹样。"
林秀芬补充道:"如果要说借鉴,是潮汐给了我们共同的灵感。"
调解持续到深夜。最后,日本代表不得不撤回了指控。走出会议室时,对方设计师突然用日语说:"你们很勇敢。"
林秀芬听懂了这句,用日语回答:"爱不需要勇敢,只需要诚实。"
设计师愣了一下,深深鞠躬。
展会第四天,宁婉清发现沐阳不见了。 panic席卷全身时,志愿者指着儿童活动区:"华国小姑娘在那边。"
沐阳正坐在一群各国孩子中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宁婉清走近时,听见女儿用华D英混杂的语言介绍:"我有两个妈妈!这个是宁妈妈,这个是林妈妈!"
孩子们的反应出乎意料——一个法国男孩说:"酷!我有两个爸爸!"
回酒店的路上,沐阳一手牵着一个妈妈,突然说:"我想学好多语言,这样就能告诉全世界我有多幸福了。"
林秀芬蹲下来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已经是我们的外交官了。"
回国的飞机上,宁婉清翻看着签约文件——不仅解决了专利纠纷,还签下了三份大额订单。沐阳趴在她腿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D国小朋友送的玩偶。
林秀芬靠在她肩上,轻声说:"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成立国际事业部了?"
宁婉清看着舷窗外的云海,想起临行前李局长的嘱托。她压低声音:"柏林有家精密仪器厂,愿意转让技术......"
林秀芬会意地点头。她们都知道,这次旅程收获的不仅是商业机会,更是一个重要的使命。
飞机开始下降时,沐阳突然醒来,迷迷糊糊地问:"我们回家后,还能这样手牵手出门吗?"
宁婉清和林秀芬相视一笑。是的,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潮汐永远会回到它眷恋的海岸。
飞机降落在省城机场时,宁婉清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海关检查比离境时严格许多,工作人员反复翻看她们的护照和行李单。
"出什么事了?"林秀芬小声问一位面善的女检查员。
女检查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最近在严打经济犯罪,你们带贵重物品了?"
宁婉清心头一紧,想起藏在行李箱夹层里的精密仪器图纸。这是她们在D国秘密获取的数控机床资料,对国家工业发展至关重要。
"妈妈,我难受。"沐阳突然拽了拽宁婉清的衣角,小脸煞白。孩子敏锐地察觉到紧张气氛,胃部开始痉挛。
"同志,孩子晕机了。"林秀芬立刻借机转移注意力,"能让我们先去医务室吗?"
这个合理的请求让检查员犹豫了一下,最终摆摆手放行。走出海关,宁婉清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
回到渔村第三天,李局长深夜造访。
"图纸呢?"他开门见山,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宁婉清从灶台下的暗格里取出防水油布包。李局长快速翻阅后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正是我们急需的。"他顿了顿,"不过你们最近要小心,县里新来的书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警笛声。李局长迅速收起图纸,从后门离开。十分钟后,公社干部带着两个民警敲开家门。
"例行检查。"领头的面无表情,"有人举报你们走私。"
林秀芬把惊醒的沐阳搂在怀里,镇定地问:"有搜查证吗?"
这场突击检查持续到凌晨,最终一无所获。但宁婉清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沐阳开始做噩梦,每晚都哭着醒来。宁婉清发现她在学校被同学孤立——有孩子说她的妈妈们是"特务"。
"是王春花孙子说的。"林秀芬气得发抖,"那孩子还朝沐阳吐口水。"
宁婉清连夜写了一封长信,第二天亲自送到校长办公室。她拿出莱比锡博览会的邀请函、外媒报道和获奖证书,平静地问:"校长,您觉得特务会得到国家批准出国参展吗?"
校长推了推眼镜,最终承诺会处理此事。但宁婉清知道,根源不在学校。
那天晚饭后,沐阳突然问:"妈妈,什么是特务?"
林秀芬正在盛汤的手一抖。宁婉清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女儿:"就是有人不相信,世界上可以有像我们这样的家庭。"
压力之下,工厂却迎来了技术飞跃。从D国带回的新技术让"潮汐纹"的产量翻了三倍,省轻工厅专门派人来调研。
"这是自主研发的?"技术员惊讶地看着改良后的织机。
林秀芬微笑着展示专利证书:"完全自主知识产权。"
调研结束后,厂长办公室里,宁婉清看着最新财务报表,眉头紧锁:"原材料成本又涨了。"
"不止。"林秀芬递过一封信,"县物资局说我们的配额被削减了。"
两人心知肚明——这是新来的书记在施压。那位据说和王春花有亲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