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装着一支已经融化的青霉素——这是林秀芬离家前藏在床底的"救命药"。
"奶奶......奶奶要死了......"小雨抽噎着,"赤脚医生说......说只有这个能救她......"
林秀芬一把抱起小雨就往家跑。宁婉清紧跟在后,心脏狂跳——如果林母真的......她不敢想林秀芬会有多痛苦。
林家灯火通明。她们冲进院子时,正好听见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秀芬啊——"
林秀芬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宁婉清扶住她,抢先一步推开门——
林母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但显然还活着。而跪在床边哭嚎的......是王春花?
林建国黑着脸站在一旁:"王家的,我媳妇还没死呢!你号什么丧!"
原来林母只是重感冒引发肺炎,王春花却到处宣扬她快死了,就是为了逼林秀芬回来......
宁婉清刚松一口气,突然发现屋里还有两个穿制服的人——是公社的干部!
"林秀芬同志,"其中一人严肃地站起来,"我们接到举报,需要调查宁婉清的身份问题。"
公社干部的声音像一把刀,劈开了屋内的空气。
"宁婉清同志,请你出示知青证明。"
林秀芬挡在宁婉清面前,声音发抖:"李干事,我娘还病着,能不能......"
"就是因为她病着,才更要查清楚!"王春花突然尖声插话,"谁知道这丫头给嫂子用了什么邪门药?"
宁婉清的手悄悄摸向背包——那里藏着她最后的底牌:穿越时随身携带的身份证和学生证。虽然在这个年代毫无用处,但至少能证明她不是特务。
"我的证件在省城补办。"她强作镇定,"张教授可以作证......"
"张明华教授?"李干事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1975年就去世了!你到底是跟谁学的医?"
报纸头版赫然是张黑白照片:一位面容严肃的女学者,下方写着"著名医学专家张明华教授因病逝世"。
宁婉清如坠冰窟——这正是她母亲在未来的样子。
"我......"
"还有这个!"王春花突然从墙角拖出宁婉清的行李包,"大家看看!"
包里的东西"哗啦"散落一地:不锈钢保温杯、一包卫生巾、手机充电器......全是与1979年格格不入的物品。
屋里瞬间鸦雀无声。林建国手中的烟袋"啪嗒"掉在地上。
"这些......"李干事捡起充电器,声音发颤,"是特务器材吧?"
"咳咳......都让开......"
床上的林母突然挣扎着坐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小雨赶紧捧着铁皮盒跑过去:"奶奶,药!"
林母没接药,反而死死盯着宁婉清:"丫头......你救过我家老头子的腿......"她指的是宁婉清用破伤风疫苗救林建国的事,"现在......你老实告诉我......"
她每说几个字就要喘半天:"你......是不是......狐狸精?"
这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让宁婉清愣住了。
"娘!"林秀芬跪到床前,"婉清姐不是精怪!她只是......只是......"
"从很远的地方来。"宁婉清轻声接话,"远到......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林母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宁婉清的脸,又摸了摸林秀芬的,最后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
"李干事......"老太太突然中气十足地喊,"这丫头......是我家远房侄女!证明......证明我弄丢了!"
满屋哗然。
王春花尖叫:"嫂子你糊涂了!"
"闭嘴!"林母抓起搪瓷缸砸过去,"我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趁着大人们争吵,小雨悄悄爬到那堆"未来物品"旁边。
"宁阿姨......"她举起手机,"这个会唱歌吗?"
宁婉清赶紧抢过来——幸好没电了。但下一秒,小雨又从杂物堆里翻出个更危险的东西:她的《华国近现代经济史》笔记。
"这是什么呀?"小雨指着上面的钢笔字,"1980年......"
李干事一个箭步冲过来:"给我看看!"
千钧一发之际,林秀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血!"她掌心赫然一抹鲜红——其实是刚才蹭到的红墨水。
"肺结核!"宁婉清立刻大喊,"会传染!"
人群"哗"地散开。李干事也后退两步,笔记掉在地上。林秀芬趁机一脚把它踢进灶膛,火苗"腾"地吞没了未来秘密。
混乱中,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
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停在门口,下来三个穿中山装的干部。为首的中年人扫视一圈:"哪位是宁婉清同志?"
王春花抢先告状:"领导!她是特务!"
"胡说什么!"中年人皱眉,"我们是省科技局的。宁婉清和林秀芬同志的专利被列入省重点扶持项目,特地来送批文。"
他展开盖着大红印章的文件:"自动换梭织机项目,拨专款五千元!"
这个天文数字震住了所有人。李干事态度立刻180度大转弯:"误会!都是误会!"
宁婉清却注意到,那位"局长"看她的眼神充满探究——他刚才说的是"自动换梭",可专利名称其实是"渔网编织机改良装置"。
深夜,宁婉清被轻微的敲门声惊醒。
"是我。"门外站着那位"局长",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宁同志,借一步说话?"
槐树下,男人直接亮出证件:国家安全部。
"我们知道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压低声音,"1972年就有过类似案例。"
宁婉清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别紧张。"男人笑了笑,"你母亲......张教授在特殊部门工作过。她留下的资料里,提到过未来女儿的特征。"他指了指宁婉清耳后的痣,"包括这个。"
"我娘......在这里?"
"1976年就回去了。"男人叹气,"她留话说,如果你来了,让我转告......"
他凑到宁婉清耳边,说了句话。宁婉清瞬间泪如雨下。
槐树下的雨水滴在宁婉清的衣领里,冰凉刺骨。她盯着面前自称"国安部"的男人,声音发紧:"我娘......她留了什么话?"
男人从内袋取出一个泛黄的信封:"她说,如果你来了,就把这个交给你。"
信封上的字迹让宁婉清瞬间红了眼眶——那确实是母亲的笔迹,工整中带着医生特有的利落。她颤抖着拆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着:
「清清:
若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也来到了1975年。
回去的方法在东海崖石下,但代价是所有人关于你的记忆都会被抹去。
妈妈等了你三年,现在必须回去了。
记住,无论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要为自己活一次。
——妈妈」
宁婉清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她曾以为母亲是因病去世,没想到竟和自己一样穿越到了过去......
"张教授很了不起。"男人低声说,"她留下的几项医疗技术,救了不少人。"
宁婉清攥紧信纸:"她......快乐吗?"
男人沉默片刻:"最后一年,她每天都会去东海崖等。"
宁婉清回到屋里时,林秀芬正坐在床边给母亲喂药。煤油灯的光晕染在她侧脸上,显得格外温柔。
"谈完了?"林秀芬抬头,眼睛还肿着。
宁婉清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开口。林母却突然说:"秀芬,去给你爹热酒。"
支走女儿后,老太太示意宁婉清坐下:"丫头......我都知道了。"
"您......"
"我年轻时见过狐仙。"林母眼神飘远,"它说人心比法术厉害......"她突然抓住宁婉清的手,"你要走也行,但别让我闺女忘了你!那比死还难受!"
宁婉清喉头发紧:"阿姨,我......"
"娘!"林秀芬端着酒壶站在门口,脸色煞白,"你们在说什么?谁要走?"
三天后,林母病情好转。宁婉清和林秀芬借口赶海,来到了东海崖。
潮水退去后,崖底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石洞。洞壁上刻着奇怪的符号——正是宁婉清母亲笔记里提过的"时空标记"。
"就是这里。"宁婉清轻声说,"如果我跳进这个潮涌......"
"会怎样?"林秀芬死死拽着她的衣角。
"会回到我的时代。"宁婉清不敢看她的眼睛,"但你们......所有人都会忘记我。"
海浪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两人的裤脚。林秀芬突然笑了:"那你还犹豫什么?快跳啊。"
宁婉清猛地抬头。
"骗你的!"林秀芬的眼泪夺眶而出,"你敢走,我现在就跳海!"她真的往崖边冲了几步。
宁婉清一把抱住她:"你疯了!"
"我是疯了!"林秀芬在她怀里发抖,"从喜欢上你那刻就疯了!"
潮声轰鸣中,宁婉清突然明白母亲当年为何最终选择回去——不是因为不留恋,而是太爱了,爱到不忍心让对方承受记忆的痛。
她捧起林秀芬的脸:"我不走。"
"真的?"
"真的。"宁婉清吻去她的泪水,"我要和你一起,把'潮汐纹'卖到全世界。"
省里的批文下来后,她们的编织厂正式挂牌。开业当天,连县领导都来剪彩。
王春花躲在人群最后,眼神怨毒。宁婉清远远朝她举杯,用口型说了句"谢谢"——要不是她举报,国安部也不会介入,她们更不会拿到合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