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衫重新调换了位置，班级大，人少，有三排实施单人单桌，尚誉很不幸的分到了倒数第三排中间的单人桌。反正不管正数还是倒数的，李华妮他们对她态度没有多大变化。

尚誉桌子上有一套做了一半的卷子，李华妮拿起来看了看，“做得挺快啊，我记得自习课才发来着……”又瞅了眼她站起来收拾书包的时候的打扮，“现在都什么天了，你还穿个单校服褂子呢？看看聂三星都给自己捂得跟个粽子一样了！”

这次考试结束之后，很快迎接而来的就是期末考试，大多半的学生都在马不停蹄地准备下次的考试。最近天气更冷，年级有不少同学感冒生病。

“不冷，”尚誉背上书包，在饮水机旁边接了杯热水，后拧上盖子，“走吧，让最后一个走的关灯就行。”

闻洱最近貌似有点忙，每天晚修二下了课之后就第一个走人。跟他们在校门口聊了一会，聂三星往公交车站点走去，李华妮被私家车接走。

剩下的三个人默不作声，共同走在石子路上。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马上就周五了吧？谢筘生日，于朝有几天没给我回消息了……你周五来不来啊？真烦。”

“去。也没给我回，忙着画画吧，那边很忙的，快考试了。”谢筘说着，打开微信，是不同时间段给对方发送的几条消息，都同样的，也没得到回复，“天冷了，该多穿点衣服了吧。”

“嗯……”尚誉抬头看天，路灯坏了几盏，也不算亮的道路，想要一条路走到黑，想一睁眼就到春天……

“刚你说什么？”尚誉愣了一下，十一月末的夜晚，寒风凛冽。路灯将马路对面女生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眼看着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似是加快了步伐一样。尚誉率先快跑穿过马路，门打开，看到她眼中的泪痕，“于朝？”

“尚誉。”于朝站在原地没动，“我爸妈回来了。”

他们都没见过她爸妈，只去过她爷爷奶奶的那边平房，只在视频通话中见过她爸爸妈妈忙碌的身影，一晃而过，于朝刚想说话，然后就被挂断了，就没再打过去了。

……

……

“我爸妈回家了，带回来一个男孩，那是我弟弟，今年五岁，他们没告诉过我，前几天我刚刚知道，我五岁被送到爷爷奶奶家，从那以后，我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我放学后，就帮着他们喂鸡、扫院子、冬天除雪，有时候还会去山上捡柴火，摘山楂，捡他们打山枣的时候掉下来的……爸妈之前的每年过年会回来一次，但这次是分别六年的再一次见面。”

于朝的家在小镇的尽头，是一栋老旧的平房，村里的小伙伴大多也和她一样，父母不在身边。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从不提爸爸妈妈。每到过年，那几天，村子里比往常更加热闹非凡，外出打工的叔叔阿姨们都回来了，到处都是欢声笑语，那是发自内心的。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对她而言，相聚不过只是电话里偶尔传来的声音和离开家前几年春节还会回来的父母。

“小学考试作文有一篇的题目是《我的梦想》。我想了好久好久，然后写了好多好多，我写，我梦想有一天能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每天早上一睁眼都能看到他们，晚上能和他们一起睡觉，做一个梦。作文里还写我要好好学习，以后要考一个很好很好的大学，让爸爸妈妈不用再那么辛苦地打工……”

于朝嗓子不舒服，谢筘给倒了杯温水，现在是在他家中，只有他们四个人，他随口问了句：“今天刚回来，还是前天回来的，吃过饭了？”

“前天回来的，”于朝摇摇头，抹了下脸，“没吃，我不饿。”

“……嗯。”谢筘前天去了医院，至于住院费的那件事，他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在今天这个时候，确实不太合适问出口来，最终无言，转身走进厨房。

于朝吃过了之后迷迷糊糊地倒头就睡，谢筘把钥匙留好放在床头的木制柜子上，“走，我锁门了，钥匙给于朝留一把在这。”

……

尚誉十一点到的家，跟陈喻打了一分钟的电话，闻洱那屋的光从门缝透出来，她吃过饭，准备洗个澡。走进卫生间，刚好撞上闻洱从房间里出来。

“刚回家？”他先说。

“嗯，刚回。”她刚从房里衣柜拿出睡衣准备进浴室，把浴室的灯打开，“你上不上厕所？我洗澡了。”

“不上厕所，只是听见开门声，出来看看。”闻洱看了眼手机，“班主任催你填群里的表格，还有资料记得带上，补交。”

尚誉手放在把手上，“明天下午开大会了吧，你们是不是也拍过照片了？裱在墙上那种的。”

“拍了，比你晚一些，”闻洱偏了偏头，“是要下午去医院吗？”

“嗯，”尚誉说，“陪谢筘过个生日，你跟我一块走还是怎么着？”

“跟你一块。”

“好。”

尚誉没睡好，有点原因是因为想着于朝的事，昨天晚上她应该是喝了点酒来的，吃了饭又喝了解酒的东西才睡下，说是准备等谢筘过完生日的后一天再走人，不能留太久。

她打洗面奶的时候，上衣的袖子落了下来，闻洱进来拿毛巾，顺手就把她的袖子挽上去了，尚誉愣了一下，因为他像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这么长的时间，似乎是已经融入进了各自的生活里面。

等她到的时候，路过行政楼旁的荣誉墙，玻璃罩擦的很亮很干净，第二排换了新的照片上去，尚誉是第一位，她在此处驻足了很久，直到闻洱在五六秒之后叫了她的名字，才反应过来，跟着进了教学楼。

尚誉拿着透明文件袋推开办公室的门，喊了一声报告，把东西放到了办公桌上，“杨老师，补资料，表格我昨天晚上填完了。”

“放这就行了，“正好你来了，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这两张微改过的讲稿给闻洱。”杨衫推了下眼镜，从桌堂里掏出来a4白纸黑字的两张递给她，”对了，还想问你，你还想不想要个同桌？单人单桌舒坦还是跟闻洱同桌更舒坦，要不然还给你调跟他一桌去，相互学习学习。”

“都行。”尚誉顿了顿说。

“闻洱说是想跟你一桌的，但我这不是想先询问你还想不想，要不然你们两个就还单人单桌，我看李华妮是不是也挺想跟你一座？但她话多，怕跟你坐一起就没完没了的说话，快高考了，耽误学习。”杨衫又嘱咐然后叫她走了。

尚誉回到班之后，走到了闻洱座位前，把杨衫嘱咐的东西放到了他桌子上，然后直接把杨衫的话一比一复制了过来，“前两天就给过你，现在这一版有标记的地方是有改动的，微微改了几个词，下午要脱稿，你再看看。”

“好，”闻洱拿过来，“中午是准备在食堂吃饭还是去校外吃？”

“不想吃了，我在教室里呆着。”尚誉说。

“嗯，那帮我看看这题，我不去食堂了。”闻洱推过去卷子，卷子很平整，尚誉发现他有个习惯，就是卷子什么的都喜欢叠的很平整，压的很齐。

“什么？我看看。”尚誉手掌扣在桌面上，俯下身子，她今天穿了身藏蓝色的polo衫，三个纽扣，最上面一个纽扣解开了，“这是哪里的压轴题……我可能得看一会，有没有草稿纸给我用。”

闻洱从试卷下面抽出来一张草稿纸，“给你挪一把椅子？”教室很空，他身旁就有几把椅子，顺手就拖到了她旁边的地方。

“不用，我想站会。”尚誉把笔帽拔开，掉落下来的发丝挽在耳后，只能听见笔在纸上划的声音。锁骨处的绳子一隐一现的，忽的，玉佩从领口处坠下来，摇晃着贴到了闻洱的眼睫处，带着点温热。

两人皆是一愣，尚誉伸手快速将玉佩收回衣服里，连带着第二件外套都套上了，脚勾了下旁边的椅子做到了闻洱的左手旁，“做出来了……”

“………（1）题，a≥-2时，g'(x)=2 cosh x+a≥0，2 cosh x≥2，2 cosh x+a≥2+a≥0。g(x)在全体实数上单调递增，x→-∞时g(x)→-∞，x→+∞时→+∞，会有一个零点。a<-2时，导数可能会有两个临界点，g'(x)=0时，可能有两个解，g(x)先增后减再增……（2）题的左右侧不等式用泰勒展开……”

尚誉把草稿纸和卷子都推过去，“你再自己看看。”

她脚一先一后的放在地面上，只占领了她椅子下的领域，而闻洱的腿则是往前屈了屈，在桌子上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横到了尚誉的椅子两侧，一只手托着腮一只手握笔在写题。

这是杨衫在后门的那点能够看得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