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若晗掀开被子闷头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主卧门再次被推开了。

她探出脑袋，看着何蕊走进来坐在床沿。

“是直播好了吗？”她捂着被子瓮里瓮气地说。

“差一会时间就能播好了，你卡这个点喊了一嗓子，”何蕊无奈道，“我那设备的收音效果你又不是不知道，直播间的粉丝都听见了，只好匆匆两句说结束。”

“——你刚才说刘燃宇怎么了？什么情况？”

刘燃宇是她们俩共同的初中同学，但都不太熟，后面这些年除了看看对方通讯圈点点赞之外也没多的联系。

“刘燃宇猝死了，”袁若晗坐起身来正色道，掏出手机给她看一位初中同学给她发的消息：“昨天晚上熬夜打游戏心梗走的，今天周六没上班嘛，快中午的时候他妈妈叫他起来吃饭才发现的，送医院抢救没回来。”

聊天页面先是发了一张通讯圈的截图，内容是刘燃宇发的一条广而告之众亲友的通讯圈：惊闻噩耗，不胜悲痛刘燃宇逝与D031年12月14日，于D031年12月17日出殡。

下面还跟着一张俊气的证件照，全然不同于初中时候的胖圆，让何蕊第一眼还没认出来。

接着几句话是对方询问过后得知详情发来的前因后果。

“去年暑假我还见过他一面，”袁若晗低声说，“我们一伙人去看初中老师的时候，不过我没和他说话。”

“怎么会这样……”何蕊有些震惊，更是不敢相信。

“确实，”袁若晗微微摇头，“很意外……也很可惜。”

“我们可别再熬夜了，太让人害怕了。”她说。

何蕊面露不忍，立马点头附和，唏嘘道：“不能再熬了……我们都以为年轻抗造呢。”

两人沉默了片刻，袁若晗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那个，”袁若晗话音一转，“我刚在客厅说的那句话，对你和你的粉丝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什么？”何蕊愣了愣。

“就那个，”袁若晗有些支吾，“心梗去世的。”

何蕊盯着袁若晗的双眼，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听袁若晗继续缓缓说道：“最近心梗去世的好像还不少……那几个乌/头/碱中毒心梗走的还闹的挺大的。”……你这粉丝也不少。

何蕊表情空白了一瞬，抄起手机就点开视频直播软件看评论区。

果不其然，这么一会儿功夫，上百条评论入驻了最新一条视频的评论区。

何蕊看着满屏的“心梗＋1”“这个也是乌/头/碱吗（偷看）”“又走一位（狗头）”“这位是良民吧（大小眼）”“主播节哀（抱拳）”“后面入镜的漂亮小姐姐是谁呀（星星眼）”……

“等着警察找上门吧。”她感觉自己也要心梗了。

“没事，找着找着就习惯了。”袁若晗安慰式的拍了拍她的肩。

何蕊抿唇微笑：这什么地狱笑话。

“抱歉抱歉亲爱的，”袁若晗赶紧搓搓她的背部，脑门往上一靠，“你先赶紧发条澄清视频吧，这事儿闹得，误会大了。”

何蕊“蹭”得一下站起来，袁若晗脑门靠了个空。

“我去录澄清视频。”何蕊啪嗒啪嗒趿着棉拖鞋走出房间，“砰”一下关上了门。

袁若晗看着房门颤了颤，叹了口气。

一个小时后。

“事已至此，就先至此吧。”袁若晗对坐在饭桌对面的何蕊说了这句话，低头嗦了一口意面。

下午四点不到，袁若晗终究是回味着中午意面的香味，央着何蕊再给她做一碗。

何蕊无奈给她做了一碗，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吃。

袁若晗喝了一口水：“我刚发信息和郑警官说明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成，”何蕊叹了口气，“该说的我也发视频澄清了，也恳请网友们千万别打扰当事人那边，就是网上这乌/头/碱的热度不可避免的又高了一些。”

“是我对不住。”袁若晗也闷着声。

“你也是睡迷糊了。”何蕊摇摇头。

两人又开始沉默，餐桌上一时只有袁若晗吃面的一点稀碎声。这回是何蕊先开口。

“话说，”她突然弹出一个问号，“之前那个针孔摄像头有后续了吗？”

“没，”袁若晗咽下最后一口意面，“这两回我都忘了问，警方那边也没主动和我讲……可能涉及了别的方面的案情细节不方便和我说吧。”

“这样啊，”何蕊疑惑地点点头，“我还是觉得要阴谋论一下，这仨肯定还干了别的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团伙作案的那种，这才给一锅端了。”

袁若晗失笑：“还真说不准是这样呢。”

她站起身收拾碗筷走向厨房，路过洗碗机拿起抹布和丝瓜藤洗碗：“董灵敏约莫是12月5号死的，但到了11号警察才上门询问我，说明是在当日或者早一日才发现被害的尸体。得知董灵敏死亡的第二天，也就是12月12号，林创被毒杀。再间隔一日，12月13号，黄潜死亡。一直到今天14号，三天通知了三个人死亡。这一系列紧凑的连环杀人案，只能是他们团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能引起这么丝滑连贯的报复吧。”

何蕊听完直觉不好：“三天没了三个，那今天作为第四天第四个的刘燃宇……更不好解释了。”

“罪过罪过，”刚还略显深沉的袁若晗一个激灵，“再跟粉丝解释解释，我看能不能联系上家属去道歉。”

她洗好碗放架子上晾干，用纸巾擦干净手，拿起手机就是一顿打字找人。

何蕊叹了口气，再次点开视频直播软件，在个人账号的简介上重申不打扰的重点。

“用你账号给我拍个视频吧，我再解释一次和道歉，”袁若晗说，“这里有口罩吗？”

何蕊愣了愣：“好，有的，我给你找找。”

她站起身要去主卧。

“诶等等，”袁若晗突然又追上猛得拦住何蕊的肩，“算了算了，刚一时嘴快，我还是不敢上镜的。”

何蕊无语两秒，侧身抱了回去，一下就把袁若晗压到沙发上：“唉你真是的……”

“诶诶诶别挠别挠，”袁若晗放手抱紧自己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

即使何蕊在第一时间澄清辟谣道歉，力图阻止舆论的发酵，但依旧不可避免地加持了乌/头/碱/中毒热度的攀升。

网友们没去打扰意外去世的刘燃宇一家，，却挖出了最早死亡的董灵敏。

好嘛，这下真凑齐三个了。

暖滩广场依河而建，此河正是虹河的分支南奚江——的分支沙河。

董灵敏的尸体是在暖滩广场以东处于郊区的湿地公园，沙河的下游被发现的。

湿地公园是本地老大爷老大妈天天晨起散步锻炼身体的必经之地，可谓是心头所爱。

D031年12月11日早晨，循规蹈矩的大爷沿河呼吸冷空气，冷不丁看见被碎石滩搁浅的一坨黑色大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缓过气后立马呼朋引伴地找人围观，大家评头论足研究透了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报警。

幸而那个点在场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赋闲人士，掌握网络传播大权的年轻人不是没醒就是在上学上班的路上，使得这个最先被发现的尸体没有被广而告之，只零星几点流露了出来。

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到达湿地公园沿河岸后，疏散群众将现场围起来做初步勘察，联系专业打捞队将一身黑衣的董灵敏打捞起来——非常非常幸运的在温度加持等种种原因下没有形成巨人观。

一切按部就班，直到姗姗来迟的法医做初步检验时对死者溺亡的可能提出了不确定的答案时，这出“现场”才意识到了“质变”。

他们发现尸体的人员、周边群众、附近居民等了解情况，进行走访调查，询问是否看到尸体漂浮的过程、是否有可疑人员或异常情况等。

以上繁杂的流程工作还没做完，法医那边先来了消息：法医对尸体进行了进一步检验鉴定，确认为乌/头/碱中毒死亡后入水，死亡时间差不多一个星期。

不等派出所的人搜索报案失踪人群进行人员核对，就先从这位兄台的衣物上摸出了身份证件，进一步确认了身份——四天前由单位报案失踪的董灵敏。

地方派出所忙不迭的将这起疑似刑事案件往上送到了霞山区分局。

同时，这件案子的始末被地方派出所办事不牢的外勤小年轻在和难搞的目击者老大爷们扯皮时无意流出。

造成了如今纷纷扰扰的局面。

袁若晗从网上看完了董灵敏这个大渣男死后被发现的全过程，叹了口气。

何蕊凑过来挨着她坐在沙发上：“想什么呢？”

袁若晗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是啊。”

正巧这时，正刷着的短视频软件又推送了一条热门视频，来自于官方认证过的舟杭市公安局霞山区分局。

是一则警方关于案情进展的通告。

“关于[12.5乌/头/碱连环杀人案]案情进展的通报

广大市民：

近期，我市霞山区发生的一起连环杀人案件受到社会广泛关注。经我分局全力侦查，目前案件取得重要进展，现将有关情况通报如下：

被害人（董灵敏，身份证号[#XSLD00602175045]）、（林创，身份证号[#XSLC97505253308]）、（黄潜，身份证号[#XSLC99904285734]），经查明，三人曾实施联合猥/亵未成年人、强/奸妇女、家/暴女性等严重违法犯罪行为，还将犯罪过程拍摄视频上传至某网站，并组织和唆/使众多人员观看并模仿犯罪实施。其行径严重触犯法律，践踏人伦道德底线，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初步调查显示，三人系被仇杀。犯罪嫌疑人极有可能因被害人的上述犯罪行为而实施报复杀人。目前，我分局正全力以赴开展案件侦查工作，综合运用多种侦查手段，全面排查线索，追踪犯罪嫌疑人行踪，力求尽快将犯罪嫌疑人缉拿归案，依法严惩。

在此，公安机关提醒广大市民，如发现与本案有关的线索，请及时与我们联系。同时，公安机关也郑重告诫，任何形式的私力报复行为都是不可取的，遇到违法犯罪行为，应第一时间向公安机关报案，依靠法律维护自身权益和社会公平正义。

我们将持续向社会通报案件侦办进展情况，感谢广大市民对公安工作的关心、支持与配合。

举报电话：[0832-9601-XXX]

舟杭市公安局霞山区分局

[通报日期：D031年1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