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创死了。”

女人无视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的短信对话框，继续划着短视频的页面。

她在短视频“同城”的频道里不停地刷新，大数据终于给她推送了她最近感兴趣的最新出炉的消息。

“潮浙财经大学知名教授林某死于非命？他生前竟在做这种事……”

这个点没睡的营销号多得是，只要有了第一个发布者，大数据的边际传播成本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各个营销号随之动手操刀剪辑，接着这最近颇有热度的新事获取流量。

“恶有恶报！潮财前知名教授林某于昨夜身死，死前浑身赤/裸……”

“据传，潮财前教授林某因强制猥/亵女学生后除名，现已身亡！”

“因猥/亵而除名的前潮财教授林某亡故！疑似死于他杀？”

“前潮财知名院长林某死于他杀！死前疑似失去性/器官！”

……

她看着这些新鲜出炉的视频和零星点赞评论转发，退出了短视频软件，将刚收到的短信“已读”而没有删除，干了还剩一个瓶底的唐胡里奥龙舌兰，起身摇摇晃晃地去结账。

绚丽如万花筒的彩灯在她头顶旋转，发梢仿佛渡上了一层葡萄紫，显出些别样的颜色。

＊＊＊

袁若晗迷迷瞪瞪睁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看了半晌天花板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搬回研究生宿舍了。

她像往常一样拿起手机胡乱地刷朋友圈短视频让自己快速清醒。

她的手机通常情况下保持静音，三种模式的音量键也是都调到没声音，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真正清醒是刷到林创死了的时候，她“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

“宝儿，你终于醒啦。”一旁传来张悦的声音。

袁若晗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张悦。

四目相对数秒，双方都知道对方也看到了这条“新闻”。

张悦没忍住走过来坐在袁若晗床沿上：“导员说下午两点开会，你看到了吗？”

袁若晗低头扒拉手机，这才看到导员发的信息，她点了点头。

张悦继续小声嘀咕：“……这也太吓人了，听说那谁，那谁他死的时候那个没了……”

袁若晗抬眼看她，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学姐现在肯定被各种询问。”

张悦跟着叹了口气：“唉，是这样。”

接着她又赶忙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起晚了啊，我记着你之前说自己酒量挺好的，昨天真嗨了喝醉了啊？嘿嘿……我还以为昨天就我最嗨呢。”

正说着，木门突然被敲了两下，紧接着唐许探进来一颗脑袋。

“都醒了咩？”唐许钻进房间关好门，这才轻声继续说道过来的原因：“警察来了，就我们昨天看见的那个姐姐和那个小哥。”

张悦首先紧张起来：“这怎么个说法？我们昨天可都在酒吧的，他们也看见了的。”

唐许摇了摇头：“应该就是相关信息的询问……毕竟林创不是好像给那个了嘛……就那方面指向挺明显的。”

她看袁若晗还沉默着，以为这姑娘是还没完全清醒，顺势转移话题：“若晗昨天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张悦说你酒量挺好的，睡到这个点得是喝了不少吧。”

袁若晗如梦初醒般笑了笑：“还好，到后面没忍住多喝了一些，朗姆酒，利口酒和龙舌兰就都有来一些。”

“嘿，”张悦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宝儿你喝到后面醉醺醺地要去前台结账还记得不哈哈哈，忘记咱这是手机上扫码下单啦。”

“不是，”袁若晗也笑起来，“你这酒量不赖嘛，这都还记得……后面我都记不太清了哈哈。”

“诶？是诶，咱昨天喝了多少钱啊，回来洗漱完倒头就睡了，这还没A呢吧？”唐许接道。

“昂，我看看，”张悦拿起手机，“总共一千两百一十一……你们转我三百就好，这花费比我想象得少，我看咱喝了这么久以为得往两千上走呢。”

唐许低头按手机转账：“你们是真没戒心啊，昨晚个顶个喝得醉。 ”还得是小唐我啊，撑起了最后打车返校的重任。

袁若晗转完账后就起身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漱。

“你们早饭吃了吗？”袁若晗问道。

张悦回道：“没呢，其实我也没起多久，再说咱这不也要到中午了么。”

“成，那我点个外卖，”袁若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牙刷，在刷牙前一秒又喊了句，“唐许我给你一起点了啊，有什么忌口吗？”

“哦哦好呀，谢谢，没什么不吃的。”唐许应道。

张悦：“＋1。”

半个小时后，袁若晗睡衣也没换就下楼拿外卖去了。

她出小寝门的时候就看见陆文生和一位略显眼生的女士坐在小客厅里。

袁若晗盯了两秒才意识到这是林创被除名革职后新上任的经管副院长——为了舆论还特意挑了女士上任，就她刷到过的短视频来看，这位教授好像是专攻学术方面的，没怎么走行政方向的路子，是以这回纯粹新手上任，都听上头的。

她对这位教授点头示意，还在纠结要不要当着校领导的面“认识”陆文生，对方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陆文生站了起来：“袁小姐。”

“……”袁若晗笑笑，“陆警官你好。”

见陆文生还看着自己，袁若晗又解释道，“我下楼拿个外卖。”

陆文生忙不迭说道：“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袁若晗看出来了，这瓜娃子是待在这尴尬了，说起来这位警官还是应届毕业生呢。

两个人往楼下走的路上其实也挺尴尬的，双方都没讲话。

半晌袁若晗憋不住了，一句“你早饭吃了吗”卡在喉咙里还没说，对方又是先开口。

“你们昨天在那个酒吧呆得很晚吗？”陆文生似闲聊般开口。

小陆你说你，咋都在我前一秒先说呢，回回给我把话噎在半路上。

袁若晗不假思索：“应该是有到半夜三更的时候的，不过我喝醉了，没太记得时间。”

陆文生笑道：“就这么放心让自己喝醉啊。”

袁若晗一边看着外卖订单找自己的外卖一边回话：“不会啊，我们四个人一直搁一块儿呢，人多干什么都不怕的。”

陆文生出于职业习惯，条件反射回了嘴：“你都醉了还记得一直在一块儿呢。”

袁若晗瞥了他一眼，带着点笑意：“我酒量还行啦，一点醉，不至于分不清多少人的那种。”

陆文生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和……他有怎么接触吗？”

袁若晗听明白这个“他（ta）”应该是指林创：“那肯定还是有的，但是不多，毕竟他不是我的直系老师，非顶头上司我也不怎么了解。”

她找到自己的一大袋外卖，转身往楼上走，发现陆文生站在宿舍门口没跟上，又回头看向他。

陆文生摸了摸脑袋：“我上去待那确实有点尴尬，就在楼下等好了，我同事，就你上回见的郑姐，也还在上面呢。”

袁若晗见此也没多说什么，礼貌示意再见就上楼了。

进大寝门的时候，那位新上任的王院长正在打电话，进门前袁若晗特意看了学校官网确认了这位教授的姓名专业领域，这下一看不用花讲话打招呼客套顿时松了一口气，立马溜回自己的小寝。

张悦和唐许看见外卖袋子就迎了上来，直呼“饿了饿了”。

袁若晗眼疾手快拆了袋子，拿起一杯豆浆和一盒蒸饺就又往外走。

唐许一看就知道：“你这是要给学姐送过去吗？”

袁若晗一手拎早饭一手开门，头也没回：“嗯，学姐应该也没吃早饭吧。”

学姐和唐许的小寝室和她们只有一墙之隔，袁若晗出门左转，径自敲了两下木门，将手放在把手上，停顿了两秒，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她才开了门进去。

“抱歉打扰一下，”袁若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扫了一眼屋里坐着的好几个人，对着坐在床上的胡赛婷扬了扬手上的早餐，“学姐应该也没吃早餐吧，我来送一下，饿着肚子不好。”

她忽视胡赛婷有些惊讶的眼神，快步走到床边，把手上的早（午）饭往对方手上递，说道：“没事的，别担心，我们昨天都在一起呢。”

袁若晗说完随意对着其余几个人礼貌一点头，转身就要走。

“稍等，袁小姐。”身后是郑倩的声音。

袁若晗顿了一下脚步，手已经摸上门把手了。

“警方这边也还有一些问题需要袁小姐的帮助，待会有空我们可以过去聊聊吗？”郑倩客气地问道。

袁若晗转身微笑：“有空的，待会这边好了郑警官联系我，我们下楼聊吧，在寝室里挺不方便的。”

她开门出去，然后和打完电话的王院长四目相对。

袁若晗保持微笑：“院长好。”

王琳内心思考了两秒才意识到这声“院长”就是自己（这也没有别人啊），也客气地回复“你好”。

袁若晗再次迅速地右拐进门。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袁若晗收到消息。

“袁小姐，我这边好了，你看约哪里合适。”郑倩发来消息。

“好的好的，我们这个寝室楼对面有个奶茶店，里面有桌椅，能麻烦你们在那等我一下吗？我还要收拾点东西。”袁若晗回复，拿出一只蓝牙耳机戴上。

“听得见吗？若晗？”

“嗯，学姐。”袁若晗轻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