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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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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母拎着林阿姝一起躲到树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从窗户窥见谢长殷所在的房间。

女人激烈地撞柱而死。林阿姝立刻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惊叫出来。

“阿娘,她……谢长殷的娘……死了?”阿姝瞳孔震颤,眼里湿润不知道是惊恐还是伤心。

“谢长殷一定很难过……不行!谢长殷是为了他娘才回来的,现在他娘死了,他还要被人卖掉,我要救他!”林阿姝下定决心。

林母带林阿姝躲远了些,才道:“阿姝别冲动,你好好想想,我们怎么救?我们没那么多钱,你也不能让你娘去截人吧?依我看这些都是命数,我们能力不至,也只能爱莫能助,明天你跟我回去好吗?”

“不要。”林阿姝态度坚决,捶着手心踱来踱去:“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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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过后,笙歌缓歇。谢长殷抱着葵娘的尸首恍若未觉,神情萧肃如孤魂野鬼。

又一次失去,两世之景,是真是幻,又有什么意思?

窗棂被什么东西砸似的啪嗒响了一下,谢长殷好似没听到,又或者说周遭对他来说都不甚在意。

百花坊、王家,在他过去,早就将其中的人千刀万剐,拖入地狱。可即使那样,他已是赶往黄泉路上的恶鬼,走的是不归之路。

窗棂又被砸了一声,接连两次,就是不是自然景象了。

“谢长殷!”林阿姝趴在窗户上压低声音喊他。

谢长殷回头,眼里微惊:“你怎么来了?你知道这什么地方吗!”

他到窗边,警惕四周有无人,“你快回去。”

“我知道啊,青楼嘛,我来救你啊,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信我!”阿姝神采飞扬,“你什么时候要被送去王公子家?”

谢长殷如同看小孩戏耍,只道:“明天。你快回去吧,这没你什么事,我自己会解决。”

他眸底猩红,看人的时候冰冷冷的,只是在对着林阿姝尚存一两分耐心,也仅此一两分而已。

谢长殷做势要叫人,林阿姝被吓得很快就被他轰走了。

他阖上窗,靠在窗边缓缓舒出一口气,像是蒸发最后一分活气。

一灯如豆燃至天明,彻夜的尸体与腐朽污烂味充斥房间,谢长殷在房中待了一整夜。

天明时分老鸨过来,使唤三两婢子将谢长殷待到楼上的房间梳洗。

老鸨原担心葵娘死了谢长殷不听话,还带了三两打手护卫,结果谢长殷的反应出她意料地觉乖。

老鸨顺心了,忍不住在婢子一边伺候他梳洗的时候一边“提点”,说她忍她长大有多不容易,到了他孝敬她的时候,他去了那边更要收敛性子好好伺候人。

全然没注意到安静垂眼的谢长殷,看向他们目光时毫无波澜,如同看个死人。

王家的人来了,老鸨指使人将谢长殷的锁链松开一端,另一端由人拿着。

谢长殷走一步身上锁链便叮当作响,毫无尊严。

老鸨催着谢长殷快走,随她出去迎接。谢长殷站起来,出门前忽然对老鸨来了一句:“你近日吃好睡好。”

说得老鸨莫名其妙,她吃好喝好坐着金山银山点钱,还要他一个穷小子说?

他再说她还会感动不卖他不成?青楼除了老鸨,啥都可以卖,妓生的崽,更可以。

王家的人抬了一顶粉色小轿来接人,活有老爷纳妾架势。

一旁的打手小厮嘴上不说,对即将要做兔爷的少年眼含鄙夷。

王家见人到了付钱,老鸨看见匣子里的金银,眼睛都直了,嘴里一边说着漂亮话,一边接钱。

“谢长殷!”

交接时突然冲来一个姑娘,老鸨吓得立刻阖上抱着匣子。

那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如枝头花苞亭亭玉立,此刻抓着老鸨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求求你们不要卖谢长殷好不好?谢长殷在你这里做了这么多年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哪里来的小蹄子!”老鸨将她甩开。

那姑娘被挥倒,又膝行蹭地过来,抱着她的腿,哭声撕心裂肺,又嘤嘤婉转,配上那副标志的样貌,看着十分凄楚,娇弱可怜。

“我是谢长殷的朋友,谢长殷从小就在你们这里做小厮,如今他母亲死了你们立刻将他卖给王公子,呜呜呜……谢长殷太可怜了……”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要不你把他卖给我吧?”

“你哪儿有什么钱……”老鸨要把她踹走,忽然瞥见外边不知何时聚上了一堆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啧啧,这老鸨心也太黑了吧。”

“谁不知道王公子水旱通吃,这孩子看着年纪不大,就要被卖给王公子当玩物,瞅瞅着身上的铁链,确实可怜。”

周围议论纷纷,老鸨改了个主意,对林阿姝说:“你想救他是吧?”

林阿姝点点头,老实巴交:“是的。”

老鸨清了清嗓子,故作义正言辞:“我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你给钱,给了钱我就把这杂种的身契给你,权当卖给你。否则?免谈!”

老鸨嘴脸十分尖酸刻薄。

“要多少钱?太多我负不起的……”

“五百两。”老鸨伸出五根手指头。

林阿姝面色纠结痛苦,哀求道:“少点行吗?您行行好吧,我真没那么多银子……您不会是看我年纪小讹我的吧?”

“讹你?”老鸨面色嘲笑:“就你这副寒酸样,我能讹你多少钱?”

她打开匣子,晃了一下里面发光的金银,又立刻合上去,像是别人多看一眼就会少似的。

“看见没?王家的买金,怎么也值五百两,你要是没有就快滚!”

“别别别!您能宽限我几日吗?我去筹钱……我没有那么多银子,我去找我阿爹问问。”阿姝怯生生地道。

“不行!就今天!”老鸨丝毫不容情,踹开她,“你要没有别挡我买卖!”

“不要!给我半炷香时间,我现在就去找人问问!”阿姝哭着,又向她确定:“您说的五百两是吗?不会反悔吧?”

老鸨看她那怯懦朴素样,料定她筹不出这么多钱,满口应下来,“要是时间一到你没钱,我定把你打走,到时你再可怜也没理!”

林阿姝又转头问身后:“乡亲们可曾听到了?请乡亲们千万为我作证!”

人群响起热闹的应和声。

林阿姝去筹银子,时间快到时又回来。

“怎么?你可有钱了?少一个子儿我都不会放任。”老鸨轻松地甩着香帕。

“嗯……”林阿姝低头乖巧道:“有了。”

“有了?”老鸨语气立刻变调拔高,她手点唾沫点了点阿姝递来的银票,又对着日光仔细辨了辨。

“您放心,保真。”阿姝在一旁道。

老鸨上下打量林阿姝,眼神轻蔑又嫌弃:“你一个小村姑怎么有这么多钱?不会是哪里偷的抢的吧?”她一副正义嘴脸:“我这里可不收来路不明的银子。”

“是……”林阿姝被老鸨逼问得结结巴巴,显得更加柔弱无助。

“是我给她的。”外面忽然一道洪亮的女声,林母气定神闲从人群中挤进来。

老鸨打量她,一身衣裳虽然干净整洁细致,却也掩盖不了样式简单。“你又是谁?”

“我是她的娘。”

“你们两个乡下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狗眼看人低,”林母嗤笑:“我穿得简单便拿不出银子了?”

林母自袖中随手摸出一叠银票,都是大数额,往老鸨面前晃了晃。老鸨眼睛都看直了,对比之下刚才林阿姝拿出来的五百两简直小巫对大巫。

老鸨伸手欲接,林母又收了回去:“你说的五百两,现在有了,快给身契放人。”

老鸨恨得牙要咬碎了,故作犹豫道:“可之前卖给的是王公子……他若是追究起来……”

老鸨想让她们知难而退。

“王公子是县丞儿子,我相公就没关系了?”

林母笑得气质雍容,一身简单的衣衫也掩盖不了她出尘的气质:“你可知道当朝太子时常去的青阳山?那里隐士众多,多是卧龙凤雏,常替太子出谋划策,安邦定国。”

老鸨狐疑地看了看林母,像是在辨认她话中真假。

“也罢,阿姝,别玩了,咱回去找你爹爹,让你爹爹找人解决,总不会叫咱们娘俩受欺负了去……”

林母一手甩着玉佩随意把玩,一手揽着林阿姝从容地往外走。

阿姝眼神不舍,时常往这边看。

老鸨看了看两边,从容贵气的林母,惊疑不定的王家小厮。

能拿出大张银票,又将水头那么好的玉佩随意把玩,那玉佩纹样独特,也许有什么含义是什么信物。说不定真是什么隐居的贵人?

老鸨咬牙,最终对林母的背影喊:“您且等等!”

谢长殷成功被放出去,并且拿到身契成了自由身。与林家母女同行在回客栈的路上。

他看着前面两人,眼里重新染上警惕戒备。

他故作语气温和,先是表达谢意,再试探问林母:“您夫君真是青阳山的贵人?不知您是何身份?”

如果真是贵人,那阿姝就是林挽姝也说不定,早年间情报组织还未完全成立,时移世易有些东西漏掉也尚未可知。

十年可以发生太多变化了。他不就从一卑贱的青楼奴隶,跃身至万人之上的锦衣卫头领吗?

谢长殷眸光逐渐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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