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晨光自薄如蝉翼的明亮云丝窗纱照进屋里,这窗纱轻薄如冰,仿佛凝聚了无数金光,永信宫中因这光亮显得格外宽阔敞亮。日光悠悠照在案几上汝窑耸肩美人觚里插着的几枝新开的
淡粉色芙蓉花上,那鲜妍的色泽令人见之倾心。
在胤祉随待下起身得靓倩沐浴之后也不过是换了袭家常打扮,珍珠粉色的素绒绣花旗裙,松松梳一个摇摇欲坠的堕马髻,斜挽一支赤金扁钗,别无珠饰,臻首轻摆间带出一抹雨后新荷的天
然之美。
他将靓倩拢入怀中,神情如痴如醉吻着她得玉唇,她被这个平素温文而雅的爱郎闹得满面红晕,轻捶他的胸膛,胤祉这才回过神来,将唇贴在她软软的耳边道:“娘子,微夫这辈子得以成
为你得人就别无所求了,只求与你殊途同归,荣辱与共相伴终身,若是有一天你厌弃了我,就请你杀了我,否则我真得熬不下去。”
靓倩见他眼神之中略过一丝惊惶,似是害怕与胆怯,令她心中生出爱怜,命小高为她取来一只做的非常精致紫檀木描金盒。盒口开启处贴着一张封条,上面题有亲书几个字:“靓儿亲制赐
有三郎。”
胤祉只觉心头跳的甚快,眼中微微一热,一时不能自已,盒中赫然是一枚银色丝绦的同心结,结子纹路盘曲回旋,扣与扣连环相套,编织得既结实又饱满,显然是精心编制的。旁边一张小
小绢纸上写着两行楷书: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这是梁武帝萧衍《有所思》一诗中的两句,见佳人亲笔所书。
他握了同心结在手,在她的唇上留下温柔道:“微夫会永远珍藏这只定情之物,就如同我永远会护着你,今个虽说不用上早朝,尚有一大堆折子待批,我们去用早膳可好。”
佳人微点玉首,任胤祉紧紧搂住她的柳腰向逸韵殿行去,他的体温为她驱散了些许秋寒,无法化去深藏在她心头得愁郁。
温暖怡人的殿内,小高率人收拾了桌子,又侍候靓倩喝了一碗鲜人奶,胤祉这才搀扶她坐下。一时小厨房送了细米白粥来,八样小菜,素什锦、卤鸡脯、糟鹌鹑、脆腌黄瓜、胭脂鹅肝
、炸春卷、香熏萝卜、风腌果子狸、梅花豆腐、油盐炒枸杞芽儿,另外配了四样点心,倒是满满一桌子。
靓倩看着这菜式道:“奴家尚记得曾在你贝勒府中用过这些精致吃食,难为三郎费心了。”
胤祉道:“你得日子本就费心累神,若是我们这些依赖你而活得待君若是不知用心待候于你,岂非是本末倒置了。”
她纵然自矜,听得这样的话,自是心喜,俩人边吃边闲聊着体己话,不自觉间他们的心相近了几分。
待用膳以毕,胤祉牵着靓倩手行至后堂,待候她坐于铜镜前,他执起妆台上一管螺子黛:“娘子,你的眉色淡了。”
她低笑:“三郎要效仿张敞么?为奴家画眉?”
胤祉只微笑不语,神情极是专注,像是在应付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他的手势极为熟练,认真画就了,对镜一看,画的是远山黛,两眉逶迤横烟,隐隐含翠。
其实靓倩眉型细长,甚少画远山黛,一直描的都是柳叶眉。只是他这样相对画眉,不禁心中陶陶然,沉醉在幸福欢悦之中。左右顾盼,好似也不错。
靓倩轻笑道:“奴家甚少画远山黛,不想竟也好看呢。”
拣了一枚花钿贴在眉心,红瑛珠子颗颗圆润如南国红豆,轻轻一晃头,便是莹莹欲坠的一道虹飞过,佳人调皮的笑:“好不好看?”
他轻轻道,“你总是最好看的。”
靓倩婉转斜睨他一眼:“三郎画眉的手势很熟呢?”
“你这个矫情的小东西。”
胤祉并不答她,托起佳人的下巴,想要一尝芳泽。
靓倩忍不住笑出声,推开他道:“三郎怎么这样轻狂。”
胤祉被她闹得面红耳赤,哈起她的痒来,惹得靓倩轻笑不以,好似过半响,俩人相依相偎拥在一起,享受着这份难得平静。
荷香宜人的殿外,摩达苏带着数十名内待奉皇上与忠孝王御旨前往永信宫呈送今昔待批的折子,瞥见纱窗下映射的这幕欢情,俊秀的脸上全然无有了血色,幸得福德宫掌印内待小喜子将
他扶住轻轻道:“摩顺仪,莫忘了格格决非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摩达苏忽然明白了,先生的人生仿佛锦绣长卷,才刚刚展露一角,有太多太多的变数,远非自己可以比拟。
而自许为情字献身得他只不过是这后宫等待恩宠得诸多男子中一员,自己的岁月,以然注定了要在这朱红宫墙中好好活下去,而他的人生,只是要延着这样一条漫漫长路一路茕茕而行,直
到他精疲力竭、直到他被命运的眷顾抛,等待他的,永远只有两条路,得宠,或者,失宠。
终然是拼尽一生将心力熬尽,他也要痴缠于这个赐给自己无限温情的女人。
摩达苏理了理自己仪容,命守门旺儿前去告禀,不屑一会,内待奔将出来行礼道:“格格让奴才引领摩顺仪前往南薰殿,与三爷一同随待她阅折。”
“你领路,本君紧随其后就是了。”一语以毕透过衣袖遮掩赏了旺儿一包金豆子,惹得他心喜非常收下后,引领摩达苏一行人向南薰殿行去。
顺着蜿蜒曲廊,绕过翻月湖,穿了朱红边门,便到了水绿南薰殿。见宫人恭谨无声行礼,摩达苏挥了挥手,则自行径自走了进去了。
殿中原本极是敞亮,上用的雨过天青色蝉翼窗纱轻薄得几乎像透明一般,透映着檐外婆娑树影,怡静似无声。
摩达苏细细嗅来这内殿中有醉人的暖香,面色润泽如桃花的靓倩换了袭银紫色凤尾图案的绛绡旗裙,与优雅俊秀的胤祉相伴而坐品着香茗,宛若一双璧人,令他不由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