靓倩食不下咽用完了这顿午膳,随意寻了借口在掌印内待小高得待候之下顺着抄手游廊回归内殿,只见四面俱是沿湖曲桥,每一梁柱皆绘有描金五彩图案,精巧华丽,四面雕花窗格蒙着碧
色如雾的透气窗纱,被深秋风吹得四下通开。
一树紫藤自水边树枝上缠绕着横逸而出,泰半临水,风过颤颤轻摇,墨绿枝藤底下,深紫粉白的小巧花瓣翩翩飘落水上,自是落得一片芬芳娇艳。翻月湖边,几只白鹤优雅立于水间交颈梳
理丰满羽毛,悠然自得,十分恩爱,不时还有几只鸳鸯闲睡在桥下阴凉处,这般闲适情景令佳人心中生出无限羡慕之情。
想一想自己这短暂半生在常人看来风光无限,实则为了保全这芨笈可危得荣耀权势在这高处不胜寒的宫闱非但是用尽了心计,双手沾满了血腥,一道先太祖遗旨逼得皇家将她这女儿家名节
都当成了治国安邦得手段,连纳诸君虽说都尽心宠爱她宛如掌上珍,可情真情假也唯有他们自己明白,这样得身不由己得日子何处才能是天尽头了。
秋风寒凉得时节,一袭轻薄单衣令靓倩身子微微发颤,小高见她脸色不好,自知她今个心情不好,可碍于皇上下过圣旨,若是遇到四宫凤主心怀不悦,两旁随待得宫人们则得想法解劝,若
是主子病郁伤身得话,他们这些贴身奴才立马大祸临头,九族尽灭。
他眼神中略过一丝惊惶,低低道:“深秋风寒,格格理当善加保重自身,还是请回归宫门,若是你玉体不适,岂非要天下大乱了。”
靓倩立马醒过神来道:“我们回明月殿了。”
小高搀扶于她信步沿着翻月湖慢慢往前走,行至御花园中见一树深红辛夷正开得烈如火炬。一阵风飒飒而过,她凤眸尽被湖中遍是以然调谢得芙蓉花所吸引,或许是若有所思,不自觉立定
了身子……
心中掠过一丝模糊的惊恸,如辛夷的花汁染上素手,蜿蜒分明。
闻得耳边传来一阵喧闹声,靓倩秀眸微睐,不远之处有几许宫人正在采摘各式花儿,令她眼前一亮得是立于眼前俊邪冷媚的男子穿了袭浅红色蜀锦蟒袍,头上戴着紫金冠,映衬得整张脸更
是俊挺出众,两道狭长的眉斜发入鬓,星目流转,像夜空中冷魅皎洁的上玄月,透着幽幽的冷寒,孤傲挺直的鼻子下是性感妖媚的薄唇。
靓倩目中精光一轮,随即粲然微笑露出洁白贝齿:“小高,若是本王猜将得不错此人就是因待罪之名被选入宫门,被本王亲赐为昭纯宫扎文君得待卫统领,承继了祖上西林觉罗一等男爵得
芸轩,他则可是朝臣,岂能呆在此处干粗活了。”
小高本是机灵精明之辈,苦笑道:“格格理当知道扎文君与后宫诸君素来面合心不合,他得阴冷毒辣令百官们都近而远之,这位男爵怕是心思不正,才会让扎文君这般忌惮莫名。”
靓倩心内一阵冷洌,刚想离去,未曾想云轩循声望来,见是朝思慕想得心上人,立马奔将过来强捺心中几欲奔将过来的酸楚,忙跪下道:“奴才西林觉罗.芸轩给和硕礼亲王请安了。”
靓倩转头看向他沈腰潘鬓,如琼树玉立,待人接物气度高华,全然不负当初那副无赖轻薄的样子,可在她眼中也不过是恃才风流,空有一幅好皮囊而己。
扶着内待小高得手从容道:“昔日你贵为八旗显贵子弟闹得如何荒唐都可以,可进了昭纯宫就必当谨慎办差,切莫在方寸之间失了规矩,否则你就算是世袭承继了西林觉罗府得男爵尊荣,
以然难逃灭顶之灾,可听将明白了。”
云轩自幼养在富贵高官门,锦衣玉食养成了浮夸娇纵性情,初登仕途又受尽了百般委屈,遇到心上人则是再难隐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格格,你可知微臣是为你而步入宫门……”
一句话如石击心,靓倩未待他说完立马道:“住口,你我君臣名分乃是天注定,你切莫被惹急了就胡言,若是传将出去你怕是立马大祸临头,可听将明白了。”
云轩立马省悟过来,忙低头道:“若非是这些日子尽被这些索务所困,难以得办正经差式才以致失了常态,请格格见谅。”
“为官之人若是性子浮燥,不懂谨言慎行得话,必将酿成大祸,小高,你将他送回昭纯宫,吩咐扎文君选派个经验丰富得礼仪掌待,先将云轩宫规调教好了再安排差式,以免令人生厌。”
娇语出唇则立马拂袖而去了,云轩脸色惨白,如遭雷击,立马拉出小高的衣袖道:“我知道错了,求你……”
小高将他甩开,鼻端冰冷一哼:“你现在是昭纯宫扎文君身边的一等轻车都尉,若是不懂的隐藏自己峰芒,习学半点防身的技巧,在这后宫之中决难有出头之日。”
他一席话说完,云轩额上冷汗淋漓,明白在这后宫之中争宠得步步慎行,否则这宠与不宠,生与死之间只是一线之隔。
玉润堂中是靓倩平素予以安神的地方,遣开了所有人,安静躺在床上安寐养神。屋子里供着几枝新折的芙蓉花,粉嫩雪白的颜色,像是玉色温润,静静吐露清雅芳香。
忽然一双臂膀轻轻将她搂住,佳人闻着他身上熟悉草木香,知道他来了。
穆喻勒将换了袭家常的一窝丝杭州攒边随意簪了几朵芙蓉花长裙得佳人拉入自己怀中,隐隐现出白皙肌肤传来清香怡人得幽香令几日未见得他再难压抑心中情丝,滚烫的嘴唇贴在佳人腻白
如玉的肩头轻薄,羞的靓倩心跳加快,推一推他嘟囔道:“大白天的,外面有人了。”
他将佳人拥得更加紧了,清绵的呼息丝丝缕缕在她耳畔:“娘子,没有你的星辉宫冷若寒冰,微夫明白你的难处,可是每到黄昏时分,我就习以为常立在雕花窗前等你。”
靓倩凝望他深深的眼神里噙着一弧清愁道:“穆郎,像奴家这样一个为家国天下所累得女子就算是享尽永世荣华,也不过是世人眼中哗众取宠得尤物;这个看似风平浪静得太平世界里若
是为情所迷失去了理性,自当伤及自身,你我都必需警醒才对。”
穆喻勒点点头,眼中有坚毅神色:“娘子,无论前路再难行,你都要将微夫一直带在身边,我不能没有你。”
靓倩轻轻埋首于他怀中,心中交织着渺芒的欢喜,若非是这个贵千金的身份,她或许会对这个男人全然付出自己的真心,然而他可还会要她了,令她无端迷惑起来了。
一弯下弦月照着窗,蒙昧珠光四散流泻,映射得永信宫内花团锦簇,幽幽不绝如缕,静静散入内殿,靓倩行入里间软语道:“不知三哥何时也恋上了这偏若于芙容花得暖香。”
胤祉只穿着家常孔雀蓝平金缎团龙的衣裳,益发衬得面若冠玉,仿佛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腰际的织锦白玉扣带,显出他皇子本色,自行放下手中毛笔,迎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痴痴道:“微
夫这辈子从遇见你起就贪恋这抹刻骨铭心得香气以至夜不能寐,莫奈何寻了个经营香料生意的商人,几经试验,制成了偏似你身上的香料,也不过尚可凝神,日后有你在夜间相伴于枕边,我
心安了。”
她一听又羞又急,莫奈何任胤祉为自己解去身上予以御寒的红若朝霞的若毛织锦披风交于宫人。
在灿烂如光得夜明珠映射之下,胤祉见她择了袭胭脂色绡绣芙蓉春睡的轻罗旗裙,缠枝花罗的质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玲珑浮凸的浅淡的金银色泽。整个人似笼在艳丽浮云中,
华贵无比。
他俊眸微睐道:“娘子,今个这身打扮美则美矣,可不似你平素得喜好,怕是皇阿玛吩咐可对。”
靓倩勉强笑道:“三哥,你理当明白阿玛这样做,为了彰显天家富贵,也是为了爱女心切。”
胤祉微哂:“他是想借有你服仕装奁上得变化来以堵天下悠悠之口,以防伤以……”
靓倩捂住他的唇轻声道:“祸从口出,你自当明白。”
胤祉再不言语,紧紧搂住她。
心里不禁多了几许悲凉,如今情势如此,皇阿玛亦然为情失智,不务朝政多年,若非是她们姐妹相互协助,为家国天下费尽了心计,大清何以有这样好得盛世风光。
惜乎难测君王之心,那一丝莫须有的疑虑怕是以然从她身世暴露之际就开始了,这亦实情何以堪。
胤祉见她神色倦怠,将她拦腰抱起步入象牙玉床之上,靓倩静默片刻,就依偎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他低下头吻着她的脸,似乎过了好半响,胤祉的声音里有一丝伤怀:“宝贝,只要能这样守着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殿内香芬纯白,烛影摇红,红罗绣帐春意深深,锦绣宫闱又有多少人望眼欲穿渴求爱怜,得宠与失宠虽是一字之差,却是天堂与地狱之分,何者可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