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大师,一个连村长都要仰仗他通神能力,全碗口村地位最高的人,死成了这副模样?
“他最常穿这件黑袍,村子里找不到第二个穿这件衣服的人了,而且尸骨上的手链,我当初就见他戴过。”
说起手链,许佑祺把视线移向在一旁晃荡的徐正良,见她手腕上也同样戴着一模一样的手链时,便问:“你手上戴的手链干嘛用的?”
徐正良抬起左手一瞅,说:“这手链我们碗口村出身的人都得戴着,就算不是手链,也得弄成项链挂在脖子上,不信你去大街上走一遭,一抓一大把,没什么好稀奇的。”
“为什么要戴?”
“这是朱砂啊,辟邪用的,戴了百鬼不侵。”
先不管手链的事,反正只要能够确定尸骨是吉祥大师本人就行,许佑祺把从贾卉凤那里获得的讯息完整复述了一遍,听完齐素也只是皱紧了眉头,很显然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村民们对吉祥大师的前后态度有如此大的差异。
“按照贾卉凤所说,村民们很有可能将神罚怪罪于他,这才导致他遭遇了如此下场。”
“当时唯有他有能力通神,考虑到后续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有必要再和水神重新交涉,应该也不敢轻易对他下手才是。”
齐素和许佑祺都沉默了,一旁晃悠着的徐正良突然问了一句:“你们认识江吉安不?”
许佑祺一听这个名字,突然就想起了还有这号人物。
“江吉安,那个巫师?”
齐素一拍手,想起了某些被尘封已久的记忆。
“当年那吉祥大师身边跟了个小孩,要是还活着,到现在也差不多该七十多岁了。”
“三白眼,长得挺刻薄的。”
“对!”
“那就是他,我们都叫他吉安大师,他年纪也就比村长年纪小一点,村长他老人家都快八十了,我们这朱砂手链也是他让戴的。”
许佑祺一听,也就明白了个大概,或许从一开始吉祥大师就知道水神不是真正的水神,而是恶鬼,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亲自将恶鬼奉上了神位,又怕遭到毒手所以偷偷给自己戴了朱砂手链,直到后来江吉安继承了他的衣钵,就让所有人都戴上了朱砂手链,免遭恶鬼的侵扰。
许佑祺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么会不会村民们将神罚怪罪于吉祥大师,而江吉安本人为了自保,就把吉祥大师给献祭了?”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江吉安和吉祥大师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许是父子,或许是师徒,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村民们需要有人能为神罚事件背锅,那么江吉安作为吉祥大师的同伙,自然也是逃不掉的,但是以江吉安他本人现在过得还挺滋润的情况来看,吉祥大师的死应该和他脱不了关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自保的手段。
“先不纠结江吉安,我们现在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村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单纯的害怕灵魂告密,那么只需要像现在这样蒙眼割舌就行,没必要将灵魂完全禁锢。”
听着二人对话的徐正良插了一句:“恨他呗,要让他不得好死。”
许佑祺觉得还是得先从吉祥大师的死亡开始去捋。
为什么他会死?他的死是偶然还是必然?然而不论是偶然还是必然,村民们为什么会决定以这种方式去处理他的尸体这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把这些因给捋顺了,那么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果。
“他被打得挺惨的,那么在他临死前必然会生出强烈的憎恨,毕竟曾经那么德高望重的人,轻易就被人践踏成了过街老鼠,他肯定会想,明明是因为祭典被外人给破坏了,所以才导致了神罚,为什么最后却怪罪于他。”
齐素非常同意这个说法:“灵魂也有意识,被长长久久地囚困在那里,憎恨必然会只增不减。”
“如果憎恨是粮食呢?”
此前她们思考的方向一直都是村民们利用了某种方法将水神囚禁,然后将恶鬼奉上神位供人膜拜,这些思考完全是建立在水神真实存在的基础之上,所以才有了载体和封印的假设。
但如果,水神从来就不存在呢?
从一开始,她们就没人真正地见过水神,就算是过去的齐素和许芳舒也不曾见过,坚信水神真实存在的只有周闻一个人,而她早在那么多年以前就已经死了,她即便到今天还活着,也没有办法拿出来一个能够证实水神确实存在的证据,单方面口头说明还不足以令人信服,而恶鬼的存在,许佑祺和周续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它的存在绝对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水神从一开始并不存在,一切都是恶鬼在作祟,那么吉祥大师作为营养供体被禁锢就变得合理了。
鬼也有等级和强弱之分,她并不认为最初吉祥大师带来的鬼从一开始就强大,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借神之名来养鬼,一开始的小鬼通过一些微小的助力让碗口村的村民们相信了水神的存在,然后才开始供奉和献祭,小鬼也因此获得了能量,长时间的人鬼交易促使它成长为强大的恶鬼,直到十几年后被人破坏了祭典,盛怒之下降下了灾祸诅咒。
就结果来看,诅咒波及的人数众多,可覆盖的范围极广,延续的时间跨度也很大,这必然是需要消耗巨大能量才能够完成的,如果五十八年前的恶鬼因为诅咒而变得虚弱了,那么一个灵魂产生的源源不断的憎恨,对急切需要能量的恶鬼来说,怎么就算不上是最好的粮食呢?
将这个设想表达了之后,齐素听了同样觉得不无道理,但真相是否真的就是如此,她们也没有办法去考证,只能盲人摸象一样地盲猜。
“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那么我们只需要切断来源就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削弱恶鬼的力量,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件坏事。”
虽然可能没有办法立刻将恶鬼驱除,但至少能够延长一些时间。
“按理来说,我和吉祥大师无冤无仇,那我要是把他放了,他指不定还得要感谢我,应该不会害我,你们说对吧?”
许佑祺看着另外两人的眼神多多少少有点期待,然而齐素只是沉默了又沉默,徐正良则是无视了又无视。
好吧,她也是傻了才会向这两人寻求保证。
“那么问题来了,我要如何解放他的灵魂呢?”
是不是得手动把他头脚的红布给解了,然后还要念个什么灵魂解放经?
“我帮你查一查,但你最好是再找个这方面专业的人问一问。”齐素拍了拍自己面前的一沓书。
许佑祺心想,或许她可以去找贾卉凤让她想点办法,又或者是她上网问一下神通广大的网友们。
刚决定下来先找贾卉凤,手机便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刘真,许佑祺当场歪了一下脑袋,接起。
“喂?”
“村长刚刚突然当我的面提起你们。”刘真那边隐约能听见喧闹声,她似乎远离了闹腾,走到了偏僻处打的电话:“我说了,一个生病了,另一个在照顾。”
许佑祺顿时就明白了,本来这几天因为周续受伤,她们外出走动得少,多少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前几天安安静静的也就算了,但是在今天这么热闹的场合下,居然都没有出现凑热闹,看起来一点都不符合普通游客的作风。
“我等下过去。”
挂了电话,许佑祺一看手机,不知不觉都已经快傍晚了,沿河的游神马上就要开始了,于是和齐素说明了情况就率先离开了。
她得先去完成正常游客该做的事,然后才能够继续其他任务。
傍晚六点,许佑祺跟随当地人上山来到了崖洞前的那块空地,那里不仅聚集了好多人,此时空地上也摆好了祭祀的长桌,长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祭食,祭桌后方的两侧各立了一柱龙香,已经烧了一部分,中间是摆正的轿子。
刚来到的人都自发去找负责人要了香,有个阿姨见她没去,便替她一起领了,还贴心地帮她点燃了才递给她。
“这是要做什么?”许佑祺举着细细的三根香,线香燃烧后散发的味道香得有些刺鼻,她好不容易才憋着一口喷嚏没打出去。
“跟着其他人一起拜拜,说点祈福的话就好了,拜完了把香插上去就行。”
许佑祺跟着其他人做,刚把香插上去,便听见了铃铃的摇铃声,那个阿姨拉着许佑祺退到了边上,一个披着黑袍的老男人从人群中走出,她一眼便瞧见了他的脸,一双细细长长的三白眼,看起来没有多少肉像皮包骨的五官,给人感觉阴险又狡诈。
江吉安径直来到了祭桌前,站在了香炉前方,他身边有两个跟班替他摆好椅子让他坐下,又抬了一张桌子在他面前摆好,紧接着老男人掏出了一本书,放在桌上翻开了第一页。
随着摇铃声响起,原来四散着聊天谈话的人群便有序地聚集了起来,不约而同双手合十跪了下来,许佑祺在阿姨的提醒下也只能照做,可怜了她一双膝盖刚好跪在了一块不算平坦的地方,刚跪下没多久便开始又痛又麻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能不停地摆动着十根脚趾头缓解不适。
许佑祺压根不敢看时间,因为她害怕自己才跪下来不到一分钟,最后发现自己还得再跪十分钟,这种感觉就跟她一开始去健身房上课时一样,明明感觉体能已经到极限了,但是一旁的美女教练还是会用充满诱惑的言语蛊惑她。
“还有一个,最后一个,你今天真的太棒了,我们加把劲再做五个,你可以的,加油哦!”
就是这样被诈骗了五个五个又五个,造就了她今日美丽健康的体魄。
许佑祺闭上眼睛,脑子里开始幻想当初美女教练的妖言妖语对自己做心理暗示。
再跪一下,快结束了,再加油努力坚持一下……等我有一天一定会烧你的庙,毁你神像……
此时此刻,许佑祺内心的怨念早就达到了巅峰值,她都觉得自己快要走火入魔了,代表着结束的铃声才再次响起。
许佑祺像个瘸子一样歪歪斜斜地站着,一双腿动都不敢动,一动就跟被针扎了一样地痛。
她抬头看向那个崖洞,借此机会问身边的阿姨:“我们拜的是那个洞吗?水神住在那里面?”
阿姨摇摇头,说:“那个洞原来是水神的故居,后面村里出现了恶鬼,水神就牺牲了自己的故居,用作囚禁恶鬼,为了防止恶鬼出来作乱,我们每年趁着水神祭这个时候都会重新请神来压制恶鬼,然后再游河,把水神送回去。”
阿姨的说法果然和徐正良一致,看来当地人都默认了这样的说法。
“现在开始,请神,游河——”
顶着夕阳的余晖,游神队伍随着乐声响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