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续又睡着了,午饭也没吃上几口,又因为伤口疼而飙眼泪,如果这个时候是在医院的话,就可以要求医生给她注射止痛剂了。
坐在床边,许佑祺摸了摸周续脑袋,她有些分不太清了,是更喜欢平时对她毒舌的周续,还是此时此刻躺在床上安静休息的周续,总觉得哪都好,也总觉得哪都缺。
但毋庸置疑的是,她喜欢有生气的周续。
是不是该趁周续睡着时,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呢?于是她便想起了刘书好,自从昨晚出事后就再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刘真是怎么跟她解释的,她有没有留着伤人的记忆呢?
这么一寻思,她便起身,见外头的太阳毒辣得很,自从来到这里,她就再没做过任何保养,毕竟每回出门也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往往都是干干净净地出门,乱七八糟地回来,这两天身上都干得起皮了,想了想,她还是拿出了许久不用的防晒霜随便给两条手臂涂了一下,然后穿上了防紫外线的薄外套。
要是刘书好不在旅店里,她就往外找找。
轻声把房间门关上,许佑祺刚一转身,就看见了旅店门口走进十来个人,女的男的中老年的都有,从那些人的穿着和谈吐,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不是普通的游客或者小市民,尤其是领头把人带进旅店的是村长那儿子,一副鞠躬哈腰的谄媚样,这就让她想起了,昨天周续发现的那份贵客名单。
刘真应该是提早收到了消息,早就在柜台等着了,见到许佑祺出门刚好撞上这群人,脸上不免有些难以掩饰的慌张,只见她假装无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散落的额前发,再抬头时脸上慌张的表情荡然无存,对着尊贵的客人们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许佑祺小小地冷哼一声表达不满,毕竟她和周续刚来时,也没见她用这笑容来迎接过她们。
那群人有说有笑地径直略过许佑祺身边,连眼神都没扫一下,仿佛许佑祺此时此刻是个透明人。
她走到角落里,掏出手机假装在讲电话,实际上耳朵一直在关注着那群人的谈话。
“外面这路是得好好修一修了,我给老陈提一下,让他拨点款嘛!”
村长儿子客套上了:“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我们做人是要饮水思源的,这点小忙算不上什么。”
“就是就是,人有能力就要懂得回馈社会,你们说对不对啊?”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对!”
笑声此起彼伏,听在许佑祺耳里只觉得讽刺,果然人脸皮的厚度取决于内心的无耻程度。
好不容易等到这群人终于被村长儿子给领上楼,刘真这才走了过来,对她说:“一边说。”
许佑祺顺了她的意,二人来到旅店外头的角落里交谈。
“那群人就是每年都会过来的贵客吗?”
“这不是很明显吗?这几天你们最好是消停点,别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刘真的眼神下意识往楼上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面藏了个人偷听她们俩说话。
“解决贵客可不是我这一趟过来的目的,刘书好在哪?”许佑祺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本事可以去招惹一些上层人员。
“你找她想干嘛?”
一提起刘书好,刘真就像一头炸毛的狮子一样,说话的语气听出了她的警戒。
“你那么紧张干嘛?我又不会对她怎么样,我就是单纯地关心一下,想问问她现在状态如何,正不正常?”
一听许佑祺没有恶意,刘真这才收敛了炸开的毛,一脸苦相说:“她记得昨晚的事,知道自己用刀子砍伤了人,醒来后就情绪不太稳定,我暂时把她送走了。”
“那你说了她被附身的事吗?”
“说了,还告诉她说了周续暂时没事。”
许佑祺觉得刘书好经历这一遭之后可能会有些心理创伤,她的状态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恢复,毕竟是在有意识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去伤人,她询问她的情况也不是想追究什么,而且水神的行为又怎么能怪罪于她。
“那些贵客什么时候离开?”许佑祺想着正好趁这段时间暂时休息,等周续好一些再看看情况。
“水神祭结束了就走。”
她还记得柜台桌上的台历写着水神祭具体举办的日期,也就是明天。
“有什么行程吗?”
“今天一天都要吃素念经,完成净身后明天才可以祭拜水神。”
“所有人都要?”
“对。”
“真够讽刺的,吃素念经是为了贪欲和杀戮,你们这一村子人,都是疯魔。”
“我不加入,我就会成为异类,异类在这里得不到善待,就像你们这些外地人一样。”
“哼……”许佑祺摇摇头,也不和她继续争辩,只是说:“我和周续不行,我们得吃肉。”
“那你们就得找高清玫,她不拜水神,不用净身。”
“她杀,你煮,我们吃。”许佑祺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对水神不敬又如何,她们都快被玩死了还说什么敬与不敬,谁都不能妨碍她们俩吃肉,而且是多么歹毒的人才会舍得让一个伤重的人吃素菜。
许佑祺自认为和歹毒两个字沾不上一丁点关系。
后面许佑祺又问了一嘴贾卉凤的住址,趁着天还亮着便往她家走去。
贾卉凤的家比想象中要更远,就在稻田的另一端,许佑祺走在唯一通往她家的道路上,脚下是瘦瘦的田埂,昨晚上高清玫就是在乌漆麻黑的环境下,仅借着月光跑过这条田埂,把人带回旅店去救周续。
这么一想,许佑祺也就原谅她拿自己去换命的事情了。
越过稻田,一栋小木屋就出现在视线里,木屋边上是一颗参天大树,巨大的伞盖刚好为小木屋屏蔽了灼热的阳光。
许佑祺加快脚步,她几乎是狂奔跑进了树荫底下,刚停下来就满脑门的汗珠子,小屋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种满了许许多多的盆栽,许佑祺就这么粗略一数,就能数出来十多种不同种类的植物,但是她一个都不认识。
一个背影佝偻在其中一个盆栽前,对着盆栽小心翼翼地在捣鼓着不知道干什么,许佑祺杵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贾大夫?她也不是真大夫。贾奶奶?萍水相逢的关系称呼奶奶总觉得太过亲切,很假。
“贾卉凤……”许佑祺后补了句:“奶奶。”
果然对着年长那么多的长辈,还是得称呼奶奶才行。
贾卉凤转过脑袋,一眼便认出来人,笑着说:“你是昨晚那姑娘。”
“对。”
贾卉凤撑着膝盖起身,发出小小的一声哎呀,边问:“怎么?你朋友不舒服吗?”
许佑祺摆手晃脑,说:“没事,她除了虚了点,目前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是想来问问,有没有其余能让她更舒服点的办法,她现在疼得难受。”
“那除了上医院就没办法咯,我这破小木屋也没有你需要的东西。”贾卉凤把手里的剪刀放下,摘掉了手套放到一边,又问:“天热,进来喝杯水吧!”
被这么一提醒,许佑祺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顺从地跟着进屋,见贾卉凤从冰箱里拿出一大瓶黄色饮料,倒了两大杯。
许佑祺坐在那里,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很多家具都是木头打造的,有些手工看起来很随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
“喝吧!”
贾卉凤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一杯茶水递到她面前,她礼貌性接过,习惯性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菊花香。
“这是菊花茶,自己煮的,加了点冰糖,不苦。”
贾卉凤坐在许佑祺边上,捧着茶杯小口酌喝,边喝还发出嗯的声音,看来她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许佑祺跟着喝了一小口,冰凉味甘,是真的好喝。
在沉默的时间里,许佑祺的视线被一样东西给吸引了,一个有自己胸口高的祭祀桌摆放在角落的位置,桌上只有一个牌位和一个小香炉,供奉的食品是一个淡黄色的梨子,看着也很新鲜。
很简单的一个祭祀牌位,牌位上头用娟秀的毛笔字写着“周闻之位”四个字,艳红色的漆旧成了淡淡的红。
她随口一问:“周闻是谁呀?”
“周闻?”贾卉凤一愣,随即才注意到许佑祺在盯着牌位看,也是这一个动作才让她意会到她要询问的对象,这才说:“我不认识她,是一个朋友让我帮忙拜的。”
“嗯?”许佑祺只觉得有些奇怪,反问:“这种事情是可以拜托别人的吗?”
更何况贾卉凤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叫周闻的人,这牌位光看就知道已经好些年头了,一个敢拜托一个敢接受,两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
贾卉凤盯着牌位时,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说:“这事说来也奇怪,我当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下来,就这样,一拜就拜了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