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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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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某的住宅大门处,祁笠远远望见,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身影。

祁笠说:“许思迁一次也没去过万稳别墅吗。”

彭副队说:“没有,许某知道万稳另有一处别墅,还是我们告诉他的。”

彭副队刚拉了手刹,一抬头,一个人影已站在车旁,唰一声,何酝已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你怎么样。”

祁笠不知所措地望着车窗,“什么?”

何酝一脸着急,“车祸。”

彭副队错愕地望着何酝,似看到了一只惊弓之鸟。

“何队,祁教授没事,就可惜了一辆银色玛莎拉蒂,来之前,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彭副队脸皮轻轻一笑,余音未静,蓦然发觉何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伸手打开车门,着急忙慌地下了车,一溜烟,人影不见了。

祁笠一侧的人影俯身堵住了车门,余光瞥见何酝的眼珠上下左右快速转动着。

“我没事。你先起开。”祁笠望着前方,几名干警手握枪支伫立院中。

灯光洒进车内,何酝发觉祁笠脸色苍白,唇瓣上的干皮翘了起来,搭着车门的那只手蓦然缩回,伸向祁笠却又悬在半空中不动了,“真没事吗。”

祁笠嗯了一声,“我下车。”

“好。”何酝移开了身子,站在一侧,目光追随着祁笠游离。

祁笠走在前面,何酝跟随身后,二人不再交谈,一同踏进院子,寂静的夜晚偶尔听见几声不知名的鸟鸣。

祁笠换上了白色手套,绷紧着神经,十分凝神地采集许思迁、张贞车上的微粒。

一天了,先是忙着实验,又马不停蹄地搜集证据,未来得及喝一口水,好在身前的两辆车并不是很干净,收集起来自然比万某的车子快得多。

祁教授单膝蹲在工具箱旁边,整理着收集的证据。须臾,起身揉了一下腰间,瞅了一眼手表,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已经第二天了。

他拿出手机,点了点,电话那头传来迷糊、干哑的男音,“喂,谁啊。”

祁笠轻笑一声,“李助教。”登时,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乒乒乓乓的声响。

“祁……祁教授。”李助教瞬间清醒,跳下床,踏着拖鞋,冲到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祁教授交代完李助教的事情,再点了点手机,何酝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先喝口水。”打开了瓶盖,递给了祁笠。

“谢谢。”祁教授接过一瓶水喝了几口,嘴角的水渍浸着他的肌肤,祁笠垂眸点着手机,一滴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滑到喉结,最终停在衣襟上。

何酝望着祁笠,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不知是缺水口渴了,还是习惯性地下咽。

祁笠在研究生群里发起了语音视频,没有人连线,眉心轻微紧了一下。

“现在有一个重要实验,感兴趣的直接去实验室。”祁教授点了一下,嘀一声,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手机滴了一声,“祁教授,我们已经在荔州了,要先一步找到那株植物,保护好它,等您过来。”

何酝发觉祁教授一脸阴沉,“怎么了。”

祁教授没有回应何酝,锐利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手机屏幕,脸色铁青,快速点着手机,直接拨通了电话,“赶紧回学校!”

电话那头的学生吓得一激灵,“祁教授,就让我们去吧,已经做好安全措施了。”

“你是组长,怎么带的?先斩后奏?!”

“祁……教授,您时间来不及,荔州这里天气变化多端,万一这株植物从此消失无影了,怎么办。”组长带着颤音说。

祁笠挂断电话,提起旁边的工具箱,快步离去,何酝追在身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祁笠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何酝,“分析证据需要时间,我会以最短的时间得出结果,等我通知。”

何酝低垂着眼睑,望着他,“别累着。”我送你回校,还没说出口,就被祁笠打断了。

“你也是。”祁笠转身快速离开了。

祁笠回到实验室,在李助教的协助下,快速投入显微镜中观察,很幸运也很快,从万稳车子收集到的痕迹里找到了橙红色的桂花孢粉。

耗时很久,他在张贞的车子里同样归类分析,成功找到橙红色桂花孢粉。祁教授将所有数据分析归类后,构建了一幅三维地图,模拟了万稳此刻所在位置。

一星期过去了,模拟地图出来那一刻,祁笠联系了副队长,“彭副队,我知道万稳在哪了”。

城西刑侦支队会议室的显示屏上传来祁笠的身影,他身后站着一位青年,祁笠仍在实验室,“我想万稳应该遇害了。”

“祁教授,根据这个模拟地图真能找到吗。”副队长问。

“对。就这一幅简单粗略的模拟地图,需要我们在高度集中状态下不停地归类、分析,不停地模拟作案场景得出的结果,你们按照地图找。”祁笠说。

几位刑警安静地盯着大屏幕。

“还有我要提醒一下,他们没有挖坑埋她,而是直接将万稳放在一现成的低洼处,然后用旁边枯枝烂叶盖住了。”祁笠说。

“你确定吗。”何酝注视着显示屏。

“对,十分确定。从车垫处采集来的证据,上面有蕨类的痕迹,这种蕨类生长在低洼处,背阳。”祁笠说。

祁笠将分析出的孢粉、其他杂质,又如何从林业委员会得知橙红色桂花只在城西郊区别墅群一带栽种,讨论了郊区更远处的深林里的蕨类、水杉、竹子等植物的种类,一五一十地讲述给了在座的刑警。

第二天,祁笠再次接到副队长的来电时,“祁教授,你可真神奇,我们找到了万稳。”

一辆银色玛莎拉蒂驰骋去往郊区的公路上,祁笠听着导航语音播报,“下个路口左转,距离壹和五公里,您即将错过最佳桂花观赏期。”

祁笠左转进入桂花公路,他将四扇车窗全部降下,吸了吸鼻子没有闻到,右打转向灯换到最右边车道,“淡了。”香气比上次途经此处时更淡了,心想:白色桂花香气本不浓郁,又过了最佳观赏期。

他按照模拟地图行驶,途中每一个标志、每一条通道,是他夜以继日分析计算得出的结果。亲自实践、亲自验证这份模拟地图的准确性,每经过模拟地图上的一个标志、一条道路,会心一笑,脑中有一瞬浮现出大学时师哥的模样。

车辆距离藏尸地点越来越近,模拟地图尚未出现一丝误差,祁笠微微点头似对结果比较满意。如果师哥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想起这些祁笠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穿过竹林,继续深入树林,祁笠将停靠在警车旁边,下了车,按照地图向坡上爬去,跨过警戒线,目光定格在正在收集证据的法医旁边的白杉棘。

何酝走向前来,“发现了一部手机。”

祁笠应了一声,直径走向尸袋,拉开拉链看了一眼,面目全非,腐烂不堪,面部的透明胶带已脱落,双手依旧捆绑在胸前,双脚上的绳子紧锁着。

“这部手机。”何酝见祁笠正在查看尸体,从法医那里直接将手机拿回,走到祁笠面前递给他。

祁笠起身目光正对眼前之人,一女人凛冽的声音从脑中一闪而过,霎时间,祁笠身体发颤,向后趔趄了一步,何酝迅疾扶住他的双肩,“小心。”

祁笠一怔,脸色发白,神色复杂地望向何酝。

祁笠没有接手机,又将尸袋的拉链拉好。

愣了神,那女人的脸上流下几滴泪,手里紧握牵狗绳,青筋暴起,恨铁不成钢地怒视双膝跪在地上的男孩。

男孩哭着拽住女人手腕,全身颤抖着,鲜血顺着白皙纤细的双臂滴落在白色地毯上,后背的白T恤早已被鲜血浸湿,“妈,你别去找他,我听你的话,我都听你的。妈,我求你了,别去,别去……”

深林的阴沉、深邃引来一阵秋风的凉意,祁笠回过神来,走近洼坑,指着坑旁一堆落叶,“是那些落叶盖住了尸体吗。”

“对。”蹲在旁边收集土壤样本的姚法官抬头看了一眼,继续手中的工作,“祁教授,真神人也。”

“如果没记错的话,通过生态学进行痕检的技术尚不成熟,在国际上这方面的技术实操起来极其困难,涉及植物学、孢粉学、地理学、统计学、数学、环境学等各个学科,每一环节都需要学界内的各个专家协同,世界上利用该技术成功侦破案件的寥寥无几,距离现在最近的那个国外谋杀案也是几年前了,再久一点是四十多年前的国外的案件。”姚法医说。

“啊,苗局什么时候挖人嘞。”旁边另一个女法医说。

“祁教授,请问您是如何一个人完成六位专家的工作的。”姚法医正低头收集土壤,蓦然间站起身,一手握着拳头,举在祁笠面前。

“啊……不是一个人,有团队。”祁笠说。

确实还有一支团队,那是由普海大学师生组成的团队,而这支团队在关键时刻已经跑到一千八百公里以外的荔州的某山区了,还剩一位李助教,睡梦中被祁笠喊进实验室,天天蓬头垢面、前前后后地跑腿、做实验,一人搞定五人的工作,黑眼圈又深了一层。

何酝站在旁边,目光掠过秋风落在祁笠身上,视线在他的脸上游走,一少年的小虎牙调皮地探出头来,阳光照射下显得更加洁白,“地理当然不一样喽,攀登纳维亚山、安第斯山都离不开地理。”少年拍了拍胸脯,继续说:“地理课坚决不能睡!”

“什么时候带我们参观参观你们的实验室,还有……”倏然,何酝扑哧一声打断了姚法医,“何队,你笑了?”

“没有。”何酝迅疾将目光从祁笠身上收回,转身走向副队长。

“是何队笑的,你也听到了,对吧。”姚法医蹲下身,拿着小铲继续收集证据,脑袋探向四周、身躯却频频靠近旁边的一位小刑警,“我没有幻听,你也听到笑声了吧,何队笑的。”

“听到了,是何队笑的,你能别再挤我了吗。姚法医。”小刑警说。

“我就说嘛,这深林伸手不见五指似的,阳光也没得,阴森森的,怎么会有笑声。”姚法医耸了耸肩,脑袋伸向尸袋,叹了一声,“万稳,挺可怜的。手脚不能动,也不能呼吸,一个人躺在这深林里,听着四周的动静,想睁眼睛看看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你说,她得多绝望、害怕啊。”

“祁教授说,她是窒息后被藏在这里的。”小刑警说。

姚法医抬头张望四周,翕动着嘴唇欲要喊祁教授,发现他正在红铁杉附近收集土壤。

几位刑警将万稳的尸体抬下坡,其他人员陆续撤离了现场,副队长连同一小刑警留在最后撤警戒带,地势有点斜坡、踩在脚下的枯枝落叶发出沙沙声,小刑警刚将警戒带递给副队长,脚下一空,“哎……”整个人屁股着地向旁边滑落一丈远。

副队长迅疾向前跳跃,一手抓住旁边的树木,一手抓住小刑警的后衣襟。小刑警一手撑地,一手拽住旁边的藤根,借力站起身时蓦然间被藤枝上悬挂着的一条金灿灿的东西吸引住了,眼珠瞬间睁得滚圆,用手指向它,“彭副队,你看那是什么。”

副队长劲力将小刑警扶起来,一手抓住旁边的藤蔓,一手勾起挂条,“像是黄金项链。”

副队长双手将链条铺开,又在小刑警胸前比量一番,摇了摇头,“伸手。”

又在小刑警手腕比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应该是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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