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敏诏的本事赵棠还是清楚的,有他出手也不必多担心什么,选了块人少空旷些的地儿等着人回来。
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会儿,便见着有人朝这边来。
“可有蹭着伤着?”人一回来赵棠就迎了上去,左右打量个遍。
林筱雅摇摇头,微微笑了笑安抚道:“没事,没伤着,表妹莫要担心。”
说着转头敛裾朝着王祎郑重一拜。
“今日多谢王郎君出手。”
方才王祎本有机会走出拥挤的人潮,却因为想要伸手拉自己一把,不得以晚了一步,被众人裹挟着走了好长一段路。
“林姑娘不必客气,是我应该做的。”王祎面上一派从容,坦然回礼,端的是不卑不亢。
赵棠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一个多谢多谢,一边不用谢不用谢,颇有几分滑稽。
“好了,”赵棠出声打断两人,“时间不早了,今日多谢王郎君,过几日本宫一定和表姐亲自登门作谢。”
因着灯会的缘故,今日宫门落锁迟了一个时辰,算算时间也快了,既然人都回来了那也能散场了。
接着转头一看,季明和秦若青也还在一旁等着没走。
赵棠看向两人,客气询问,“秦夫人可要与本宫一同回去?”
“多谢殿下盛情,玉京灯会比家乡繁华许多,实在是吸引人。”秦若青与林筱雅同岁,不同于林筱雅的持重老成,她多了几分活泼有趣,身边又无长辈辖制,过的倒也随心恣意。
“既如此,本宫便先行一步了。”
几人抬手行礼。
元宵过后,便要迎来春试,有些书院的学子即便是休沐日也坐在桌前苦读,丝毫不敢懈怠。
读书多年心怀,个个心怀“提携玉龙为君死”的忠勇,是这些年轻人独有的满腔热血。
武成阁奉命修书,本就是闲职,图名不图利,只求一个百世流芳。是以,武成阁的差事虽然繁琐但也算得上轻松舒坦,赵棠着实是过了许多天松快日子。
不过这样的清闲日子没过几日,赵棠就被传到了三清殿。
“父皇。”
隆庆帝头也不抬,“起来吧。”
赵棠起身后有些莫名,她这些天可是老老实实的什么都没做。小时候招猫逗狗,可如今她长大了,这样的事她是一件都没做。
“可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隆庆帝放下手里事,不咸不淡问道。
赵棠老实摇头,猜不到,“儿臣不知。”
“听说你前些日子与人游湖,似乎有不少学子作陪?”隆庆帝看似是询问,实际上恐怕连去了哪些人,谁那些人吃了几盏酒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诸位学子慕名而来,并非儿臣相请,强人所难来作陪的。”赵棠说的是实话,那些学生确实是自己来的,她可没请。
春试这紧要当头,谁多一点动作都会被御史揪着不放。
“嗯。”隆庆帝又低下头,手中挥毫,“朕知道。那你可知那些学子学识如何?人才又如何?”
这倒是像话家常了。
赵棠心中暗想,若非她此刻身在三清殿,定要挨个好好论一论,才情品貌,能说的可太多了,可惜她现在人在三清殿,上面坐着的不仅是她的亲爹,还是天子,“父皇恕罪,当日人多,未能注意学子的学识人才。”
“那正好,”隆庆帝抬起头,“这次春试你去监考,正好替朕瞧瞧今科考生的学识人才。”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一时间赵棠竟没能反应过来。
隆庆帝看出她的犹疑“怎么,你不愿意?”
“儿臣愿意。”赵棠摇头否认,“只是儿臣…”
隆庆帝摆摆手,“你尽管说。”
“只是儿臣并未做过监考,恐怕大臣们不同意,”想了想,又接着“那几位老御史恐怕会在太极殿中绕柱了。”
御史台的那几位老御史最是迂腐,平日里赵棠稍稍肆意些,下一刻弹劾她的奏折就会飘到隆庆帝的案头,也不只是盯着她一人,便是隆庆帝有逾矩的也要被参。
犹记当初修建公主府时,几位老御史大骂民生多艰,皇室兴修土木,搅扰百姓。骂完父皇似乎还不过瘾,还要连着她这个公主一起骂,说她有违规制,最后竟是将深居后宫的母后也拉了出来,状骂她不知劝谏君王,又告她纵女挥霍,连带着陈国公府都没放过。
不过朝廷不是他御史台开的,不是他们的一言堂,御史台的人能说话其他人也能,有那明事理的接话,偌大的朝堂倒是比那坊市还要嘈杂几分。
人无完人,几位老御史诉她逾制挥霍,她反手上书他们教子不严,也算是有来有往。
但是,想了想,如果可以的话,她还不不希望跟这几位老御史对上的。
“你是朕的女儿,是大昭的公主,你去有何不可,”隆庆帝,“你去做监考,再合适不过。”
也不等赵棠再多说什么,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可莫要丢了朕的脸。”
“是。”赵棠没再拒绝,一口应下。
见她答应,也没别的事,隆庆帝挥挥手,赵棠意会的告退。
一出三清殿赵棠便朝着宫门口走直奔她的公主府。
“阿棠。”林筱雅收到消息之后急忙的朝公主府赶,先赵棠一步到了公主府等候。
有些心急的跳下马车,赵棠快步上前握住林筱雅的手,“表姐。”
除此以外,竟不知该说什么。
两双手相握的那一瞬间,林筱雅清楚的感受到了赵棠的情绪。
“别紧张。”林筱雅回握住赵棠的手,像是安抚,“进去说。”
东宫有东宫属官,赵棠这羲和公主府也有僚属,虽然比不上东宫完备,但也初具雏形,这是隆庆帝给的恩典,也是赵棠的本事。
“宋长史,将诸位大人都请来吧。”
林筱雅回首嘱咐,“将苏掌柜也请来。”
立即便有人领命奔去坊市的苏氏商铺。
“本宫也不多说废话,想来诸位大人也收到了消息,今年春试,陛下点我为监考,与薛老同为考官,这试题诸位可有头绪?”
赵棠平日里少有召见这些僚属的时候,不过是供养着,今日突然召见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不明就里。
监考春试这一消息犹如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霎时间,花厅中嘈嘈切切声起。
苏珏恰好也进了花厅。
做生意历练人,相比从前苏珏稳重了不少,一时间见着诸多衣衫齐整人模狗样的读书人齐聚一堂,若那鸭舍里的扁嘴鸭一般嘎嘎作声,不知该如何反应。
苏珏毕竟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怔愣讶异的表情引得赵棠发笑。
这突兀的一声轻笑有些怪异,成功的将聒噪止住。厅中的僚属齐齐噤声目光一致看向赵棠。
“本宫请诸位大人是来想办法的,不是叫你们来七嘴八舌像那圈养的扁毛畜生一般嘎嘎作怪,争论不休,没个章法。”
赵棠目光居高临下扫视一圈,肃声道“本宫这公主府能者居之,若是来辩论打嘴仗的速速离开,以免跌了诸位的好名声。”
一句话撂下,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倒是没人再贸然开口了。
这边赵棠唱白脸,林筱雅在后头唱红脸,“殿下有命在身,诸位大人皆是饱学之士,还请拿出真本事替殿下解了这燃眉之急。”
“陛下命公主殿下监考,又与薛老同做考官出题,若是哪位大人的法子被采纳,不仅殿下有赏,更是闻名于诸学子。”
这世间百样米养百样人,视钱财功名利禄者寥寥,但有人图名有人图利,更有那贪心的想要名利双收,这一番话名利皆有,引人心动。
“不过,”只说好处不说惩罚不是林筱雅的性子,“做得好有赏,做得差了也有罚,诸位大人可要谨慎些。”
话说完林筱雅一礼回身坐下。
苏珏站在门槛之外等姐妹俩话说完才跨过门槛进了花厅。
“请殿下安。”
苏珏今日一身窄袖打扮,利落洒脱,相比于一年前又多了几分从容。
前些日子元宵佳节生意好,苏氏商铺大赚一笔,再过些时日正式开春,她的生意会更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叫人看着都觉得心情好。
“苏掌柜移步内室。”赵棠不打算当着眼前那群僚属的面说,这些人尚未显露真正的本事,有些人根底也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清白,没必要全然的推心置腹。
苏珏跟着赵棠进了内室,林筱雅与宋长史则留在厅中与公主府的僚属们议事。
“春试将至,本宫想同苏掌柜做个生意。”
苏珏一脸不敢的模样,直言,“殿下何须如此客气,直说便是。”
“前来春试的学子家境各不相同,若是富裕的便罢了,有那贫寒的,运道好些破庙投身,运道不好的,恐怕无片瓦遮身,银钱方面也定然不趁手。”
怀安读书人也不少,这样的情况苏并不少见,祖父尚在时苏家也曾匀出钱财资助贫苦学子,祖父过身娘亲招赘后因着要避男女之嫌,不再资助学子。
“殿下是打算出些资财帮一帮这些考生?”苏珏心中盘算着手中的银子,若是出资有多少银钱可以挪用。
“非也,”赵棠摇摇手指,“你苏氏商铺做的多是女子生意,纵使有商队,可赚的也是些辛苦银,本宫记得,苏家没有酒楼生意?”
苏珏一瞬间就领悟了赵棠的意思,“可玉京居大不易,更遑论是买个酒楼,殿下有些高看我了。”
“本宫以酒楼旅舍入股,头一年不收分红,只要你免费为那些出不起钱财的考生提供一个容身之所,如何?”赵棠手中虽然没有酒楼旅舍,可国公府有,去一趟国公府就成了,“这生意苏掌柜做不做?”
苏珏愿意替赵棠免费做事不假,但同时她也是个生意人,这样双赢的事可遇不可求,当即点头“做得。”
“无须殿下让步至此,以半年为期,半年后殿下便等着分红吧。”
酒楼生意苏珏是第一次做,但她相信,只要有殿下在,这家酒楼会是玉京最好的酒楼。
“行,既然如此,苏掌柜等本宫的消息吧。”说干就干,赵棠打算今日就同表姐一道回一趟国公府,想了想赵棠又补充,“酒楼虽是本宫出资,但对外这酒楼是苏掌柜高价购得。”
苏珏点点头“这酒楼是苏氏商铺高价买入,当然与殿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