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空当便有女使人来催,“殿下,林小姐,娘娘请二位去前厅。”
赵棠收敛了好奇之心,堆出一副端庄面孔与林筱雅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前殿。
除却近亲,如陈氏,杨氏,其余来的多是玉京的勋贵,只苏珏一家无勋无爵的商户人家,便是桂将军与谢将军也是有官位在身。
不过,苏珏母女俩虽是白身,她们的席位也不至于太过靠后,赵棠早有照顾。
更何况,苏氏商铺今非昔比,做的不再是那江南小镇走出来的小生意。
如今的苏氏商铺有了自己的商号和船队。
怀安县并不沿海,但江南一带水系繁复,水运发达,苏珏顾及丝绸生意之外买了几条船在鄱阳湖上飘着,等到时机成熟她就要出海,做一做番邦外族的生意。
玉京有许多人开门做的是舶来品生意,虽然不清楚成本利润具体几何,但就算只知道个大概也足够苏珏眼红了。
笄礼的重头戏已经结束,宴席之间觥筹交错,飞觥献斝,好不热闹。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太子郴与僖淑妃仪母子没能见到。
除了他们母子俩其他人都到了。
淮安王与王妃坐在左手侧,正对面的是四皇子礼亲王,其余没有封爵的公主皇子按着序齿落座。
能在皇宫里过活的各个都是人精,唯有那八公主耿直极了“皇姐及笄礼六哥也不来?”
未出宫建府的公主皇子因着年纪小与自己生母坐在一处,八公主如今十二岁,不愿意与贤妃坐一处,另设席位,话音并不响亮,可架不住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话才落下,大殿有一瞬间的安静,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欲盖弥彰一般恢复先前的欢快气氛。
八公主赵漱玉的生母贤妃并不是一个多么精明的人,但能稳坐一宫主位她也不是傻的,一个眼风,身后的女使动了,不一会儿赵漱玉便被带到她的身侧。
赵漱玉性子耿直率真,但不是不懂局势,这架势当即明了自己说错了,不敢多说什么,乖巧的坐在贤妃身边。
宾客散去,赵漱玉跟在贤妃的身后等着赵棠的到来。
赵棠并未多耽搁,如今她人在玉京,桂将军与谢将军二人还要在玉京再停留半月面圣之后再返程,苏珏的生意早已做到玉京,想要见面轻而易举,不急于今日这一时。
赵棠前脚踏进建章宫的殿门,赵漱玉就站起身,双目眼含期待,轻轻喊道“皇姐。”
几个公主皇子第一怕的是隆庆帝排第二的就是他们的这位三皇姐,甚至皇后娘娘也得靠后排。
毕竟在这些公主皇子眼里,皇后娘娘轻易不同孩子计较,但是他们的这位三皇姐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几个姐妹兄弟哪个没遭过她的毒手。
“嗯,”赵棠目不斜视,应了一声,朝着陈怀芷和贤妃行礼。
贤妃一笑回之,冷冷的眼风越过赵棠飘到赵漱玉的身上。
“皇姐对不起,我不该瞎说话。”
实际上不用贤妃督促赵漱玉已经麻利的道歉,“看在今日是皇姐的好日子的份上饶了我吧。”
几个姐妹兄弟里,赵漱玉最喜欢这个凶凶的三皇姐,既爱又怕。
“若是再有下回,我看你也不必出来参加什么宴了,好生待在你那崇文宫里算了。”
赵棠看了赵漱玉一眼,这样的蠢事也亏得她能做出来。
这便是放过她了,赵漱玉一喜,冲上前抱着赵棠手臂高兴道:“谢谢皇姐,我就知道皇姐最好了。”
赵棠也没挣开她,胳膊上拖着一个人坐下。
“三公主疼爱妹妹,”贤妃坐在陈皇后的下首,睨了赵漱玉一眼,赞道,继而笑着看向赵棠,“我那儿有一对红玉手镯,年岁上来了,你们年纪小,这红玉衬的更是鲜妍,恰好羲和与漱玉你们姐妹俩各一只。”
“谢贤妃娘娘,”赵棠没有推辞,顺从的接下。
笄礼过后不多时便是新春,佳节将至,辞旧迎新,举国皆是红火春节氛围很浓郁,唯有太子东宫稍显冷清。
即便是新春,隆庆帝也没解了太子禁足,东宫寂若无人,僖淑仪宫中也是一片冷清。
新年一过便是元宵。
元宵灯会,朱雀大街上多了许多年轻的男女。
前朝有着男女七岁不同席习俗,到了本朝男女相约游湖踏青是常有的事,元宵灯会更是男女俊才相约的好时机。
赵棠坐着马车刚到侍郎府门外便见林筱雅同户部尚书之子王祎并肩而来。
不等赵棠出声,林筱雅便看见她,“殿下。”
一边的王祎随着行礼“殿下金安。”
王祎尚未入朝为官,但也并非白身。
若是靠着其父王尚书的官荫也可有个一官半职,但王尚书却出乎众人意料的叫嫡子科举入仕,与其他官宦子弟大有不同,不过这并不代表赵棠便能高看他一眼。
“今日元宵,表姐可要同我去灯会看看?”
说完才看向一边的王祎,“不如同去?”
“谢殿下,某领命。”王祎怎敢拒绝,别说是逛灯会,便是刀山火海今日他也得去。
“表姐上车吧。”珠帘随着话音一同落下,林筱雅上车,王祎识趣的打马跟上。
没等赵棠开口询问林筱雅主动开口,“王家今日上门约定婚期。”
“定下了?”赵棠低声问道,语气里满是不愿意接受,“定在哪一日?王家就这么着急迎新妇进门??”
林筱雅神伤,听赵棠这话也有些忍俊不禁,“王祎已过弱冠,若是换做旁的人恐怕孩子都有了。”林筱雅握着赵棠的双手,“婚期定在明年五月,正是不冷不热的好时候。”
“成了亲哪还有什么好时候,”赵棠不禁白眼,“嫁作宗妇,整日里忙里忙外,若是丈夫知上进明事理便也罢了,若是个母不教父不训的纨绔,那真真是没了活头。”
这话不是危言耸听,兴许有些一言以蔽之,但确实是说出了大多数夫妻的生活日常。
林筱雅当然清楚,她母亲便是这样过了一生。
内宅之事丈夫全然做个睁眼瞎,只管寻欢作乐,娶个妻子不过摆设,只为了整治家宅操持中馈家产,体己话一句没有。
话说的清楚明白,但有些事是没办法解决的,凭着一己之力改变一个人太难了,她母亲用了半生歇斯底里不见成效,体面全无。这样的日子林筱雅看了十几年。
“这是去哪里?”林筱雅在玉京生活多年,看出这路有些不对。
赵棠道:“时逢佳节,人多才热闹。”
桂将军带着一众木兰军回了勐朗,谢敏诏受命留在了玉京的左大营。
季明和夫人也应邀来了。
“殿下。”谢敏诏平日无事便待在左大营中,他父母双亡,昔日同袍远在西南边地,偌大的玉京少有他亲友。
“谢将军忙着巡逻维持治安,本宫便不打扰了。”
从前只见谢敏诏一身甲胄,身处关中时全身也看不见一丝鲜亮之色,如今银甲在身,倒是衬得人面若冠玉,翩翩年少。
“殿下身份贵重,谢校尉护送殿下。”领队的统领看出赵棠的身份,又不便上前打搅,主动提出谢敏诏相送。
谢敏诏身在左大营,当以百姓安危为重,元宵灯会,城中百姓蜂拥而至,踩踏事故常有,赵棠是玉京的百姓,是皇室的金枝玉叶,她的安危不能忽视。
“如此那就麻烦谢将军了。”赵棠身后跟着一大串人,林筱雅走在赵棠的身侧,在后面是季明和夫人秦若青还有王祎。
谢敏诏从队伍中走出右手握着腰间佩剑,走在了赵棠的另一侧。
“谢将军怎么会决定留在玉京?”赵棠驻足河边,这里地势不高,幸亏两个人的身高优于常人,倒也不遮挡视线。
谢敏诏有些愣神,半晌才回过神“如殿下当初所说的,末将留在勐朗只会老死西南,亦或是身死疆场,如果可以选,我希望死在燕云十六州,夺回大昭的失地,以报百姓。”
“谢将军现在依旧这么想?”赵棠抬着头,并没有注意身边的谢敏诏.
“是。”谢敏诏应声,“这个想法从未改变。”
上元灯会,与民同庆。
载着帝后的花车自玄武大街至朱雀大街游街,最后走东门回宫。
花车后跟着数不清看不到头的百姓,金吾卫随行左右护卫。
赵棠站在人后,奈何花车居高临下,只一眼帝后二人便看见了自己的女儿,混在人群里,若非气质出众身量高挑,倒还真不好分辨。
花车极为引人注目,帝后的一举一动都受人密切的关注,赵棠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朝着花车挥手,同行的几人立即行礼示意。
每年的灯会内容都不一样,但帝后出行是定死的。从前赵棠是跟在花车的后面,今年站在人群里看倒是别有意思。
人挤人,纵使有羽林卫开道,金吾卫与千牛卫随侍左右花车也走不快,站在人群后的几人更是寸步难行,人太多了,前进还是后退都由不得他们。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转头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林筱雅不见了,“表姐?表姐,”赵棠赶紧朝人群望去“表姐!”
倒是谢敏诏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没走散,“林小姐在那儿。”
从军的经验叫谢敏诏的眼力非常人能比,一番逡巡寻找倒是让他找到了。
赵棠顺着谢敏诏指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了频频回首的林筱雅还有缀在林筱雅身后的王祎。
“劳烦谢将军。”这么多人凭着赵棠想要挤进去已是难事,更别提再把林筱雅从人群中解救出来。
谢敏诏有些不放心,这里这么多人,若是有歹人藏匿,一个不好便要出事。
“谢将军且安心,快将表姐救出来才是。”
赵棠出行常有影卫跟随,若非今日人多影卫不便露面那还需要谢敏诏出手。
想来是有别的护卫,谢敏诏也不多做纠缠,当即顺着人群朝林筱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