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林暗起床出门看见林回音已经坐在餐桌上了，面前摆着iPad，还是皱着眉，微波炉叫了一声，她起身摸进去立马被烫回来，林暗没笑出声。

冷水浇在手上，林回音有些丧气，她觉得自己很蠢，外刊读不懂，还能被微波炉烫。林暗顺手从餐桌抽了几张纸，把玻璃餐盒端了出来，给她摆在了桌子上，留意到平板一整屏的黑白英文，没一张图。

“谢谢。”她说得平淡，不敷衍，却也没热情。

林暗从冰箱掏出面包准备出门，她又开口，“等等。”

“你可以和谢小沛一起出门的。”

林暗有点烦。林回音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她想让林暗叫谢小沛起床。这场对视林暗又落败，他选择挣扎几下。

“凭什么呢？”

“帮你热粥。”

林回音热了两份，谢小沛林暗一人一份。谢小沛被林暗踢醒，一下又一下，有点规律，他有些火气，又好像没有。谢小沛睁眼就卧槽，林暗居高临下看着他，没说话，他立刻抬手看表，6:33。

林暗走到玄关等他，他才不喝林回音的八宝粥。微波炉又叮了一声，林回音看他一眼，“粥好了。”

他又说服自己，给自己端粥怎么了？开了微波炉心态崩了，两盒粥。很明显她是顺带热的自己那一份。

谢小沛可以出门了，他很自然地把饭盒装进书包，回头看林暗没动作，得，这是位大爷。他又装了第二盒，拽林暗出门。

林暗甩开手，他看出来了，林回音和谢小沛很有生活默契。

谢小沛又开始说话，林暗看着他很难不想，这个连舌头都捋不直的憨子，怎么比他在女人面前还有存在感?到了18班门口，谢小沛随身就往里钻，林暗眼疾手快拉住他。

“粥。”

谢小沛没懂：“啥玩意儿？”

“饭盒、八宝粥。”

是自己劳动应得的，林暗并不别扭。上楼正好碰见陈忱，陈忱在门口就看见了林暗，没上前。

“新环境还可以吗？室友？”

林暗见到熟悉的朋友，躁动少三分，表情刚舒展，听他说室友，皱眉，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形容林回音。

“就那样。”

“什么就那样？刚才那个是你新室友？”

林暗这才清楚陈忱问的是谢小沛。

“嗯。”

陈忱走到班门口停住了，林暗在他后面不知所以，推他：“怎么不走了？”

陈忱看见了何雪，就在8班门口，她没犹豫也没找人，并不吵闹的早晨，她喊了两声，连续的，“林暗，林暗！”这种做法在那个环境下有些张扬。绝大多数情况，外班生找本班人，不然在门外拦个要进门的，不然就是让坐门口的学生带话喊人。

陈忱率先进去了，林暗走上来就听见一女孩喊自己，只是个马尾背影。

“你找我？”

何雪是18班班长，是枯燥课间操的风景，她最大的标签还是理科的黑马，连着几次闯进前5没掉过，不管是文科还是理科班的学生对她都爱恨交错、意味不明。

“说吧。”

“章老师找你。让你放学去她办公室。”

“章敏辉？

“是的，在你们班楼下。”

“我知道了，谢谢。”

林暗想到他的谢和林回音的谢差不多，豁，原来林回音对他跟他对面前的人是一样的。

陈忱又戳他，他离得远，没听见何雪说什么。

“你喜欢她？”

陈忱说：“我知道她，全年级都知道她。”

“知道和打听两码事。”

“她说章敏辉找我，她班主任。”林暗和陈忱都没说话，上早读了。

“房租你妈妈已经给齐了，每天会有阿姨清洁做饭，你应该已经见到了。”

谢小沛在办公室冒头又缩回，章敏辉看到，没叫他，“谢小沛你们已经见过了，好好相处，生活上有问题的话找秦阿姨，她的微信我抄给你。”章敏辉没提林回音，林暗就问，“林回音呢？”

章敏辉看他一眼，林暗四平八稳。

“也是好好相处，有问题的话就来找我吧，我负责。”章敏辉多年教学经验告诉她，成绩特别出色的孩子，管理自己也不会差，她没有担心。

她更不担心谢小沛了，谢小沛属于不倒翁型学生，老师被他烦得不得了，谢小沛有时干脆在课堂上鹦鹉学舌，和年轻的老师称兄道弟，章敏辉试着把他调到安静学生里，后来安静的学生也开始鹦鹉学舌。谢小沛很擅长挖掘笑点活跃气氛，这种孩子没什么脏心眼，她也不担心。

林暗还真有点问题找秦姨。房间的床有层薄床垫，林暗往上铺了一层被子才软和，但他睡了一晚，感觉被子滑开了，平整变成皱褶，睡得人很不舒服，他要问秦姨这种情况怎么弄。

谢小沛说直接铺床单就行，林暗没搭理他。吃完饭秦姨回他消息，长长一句语音里先问他急不急，不急先将就一晚，明天中午帮他弄，又说对不住今天没办法了，手头都是事甩不开。

林暗想了想，把“没事，不着急，明天再弄也不迟。”逐字删掉，发过去，“我没关系的，阿姨，就一晚上，午觉也对付下算了。”

秦姨就回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叫回音帮你叠一下吧？她会弄这些。

林暗又回：阿姨真没事，我直接铺床单就好了。

“阿姨帮你和回音说，她保准帮你叠。”

等了一会，林回音果然来了。

有个细节是林回音上手准备扯床单，又收手，对着林暗说，你自己把床单撤了吧，我看看怎么回事儿。床垫光面，被子也光面，没有摩擦两层抓不住，人上去很轻易就错位。

“你把床抬出来一点，我拿针线就过来。”

她很熟练地穿针引线，一根不够又穿了一根，坐在床沿上，把垫被的边缘和床垫疏落着缝到了一起，针扎进去另一只手从里面拔出来，再扎进去，很神奇，针在她手里很听话。

林回音低着头，很认真，表情很柔和，林暗看出了一丝温柔，竟然觉得她容易相处。

“你有男朋友吗？”

“什么？”回音声音很轻，眼睛没离开针。

“你有没有男朋友。”

林回音还是没离开针，平常地说了句那和你什么关系呢。

“我做你男朋友。”

林回音用完了一根线，手里收针眼睛瞄他一下，没再说话，林暗甚至看不出来她神情有变化，然后她问：“会穿针吗？”

林暗看了看她戳进线团里的针，抽出来开始穿，但他穿不进。回音带着第二根针走向他，说，“给我吧，你这样不行的。”

他们交接了一根针，很细的东西，又轻又温柔，他甚至觉得碰到了她的心。

她把线头放进嘴里沾湿，搓了几下很快就穿好了两根针，结束后回音带着针线包准备出去，林暗拉住了她，没有说话，意思明显。

林暗还是比回音高一些，他们挨得很近，回音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她微微仰头看着他，额头很白净，双眼皮，鼻子没出错，不高不低，眼睛还是亮亮的，一个干净美好的少年。

“你太小了，我对你也没感情，为什么要你？你希望是虚荣吗？”

林回音的手也很白，她没用力气，推开了他，林暗这次是真碰到了她的手。

谢小沛不知道，林暗住进来第二天，就对林回音打了主意下了手。白的床垫暖橙色的线，针脚很规整，床单铺上去再也不会错位，她耐心缝了十几分钟才缝完一张床的四条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