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下来,绿芜睡意已经消散。
后半夜的天渐渐亮起来,烛火燃尽了,灯光熄灭,日头未升起,烟蓝色透进窗棂。
绿芜沾湿了毛巾,覆在谢奉尧额头上。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绿芜给他掖了掖被角,眼睛划过他的侧脸,英俊秀气,眉目精致,一副温润文人的样子,却偏偏是个武夫。
呼吸之间,她伸出手,覆在他脸颊。
药熬好了,天已经完全亮起来,她把谢奉尧叫醒,端着碗盏,将他扶起,用瓷勺子舀了一勺吹凉了,递到他嘴边。
谢奉尧抿着双唇,一脸祈求看着绿芜,“我不喜欢吃药。”
“药太苦了。”
“我没生病。”
绿芜抽回勺子,试探的眼光看着谢奉尧,“那你可有喜欢的糖,我买来给你。”
谢奉尧视线放在绿芜的红唇上,随后移开来,道:“我身子骨好,过几天病就好了,不用吃药。”
绿芜拿着碗盏,“那你要是全喝了,我就亲你一下怎么样。”
谢奉尧吓得深吸一口气,绿芜见状笑道:“你怕我?”
“不怕……怕。”
“那我说话你听不听。”
“听。”
绿芜将勺子递到谢奉尧嘴边,“张嘴。”
谢奉尧皱眉,张开了嘴,绿芜快速把勺子里的药送进去。
谢奉尧感觉到药的苦味,紧闭着眼睛要吐出去,绿芜连忙道:“咽下去。”
谢奉尧立马咽了下去,然后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似乎惊讶自己刚才的下意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带着香气的温热的唇落在了他唇上。
绿芜快速的亲了他一下,然后调皮的起身看着谢奉尧,并且不给谢奉尧反应过来的时间,说话的这功夫,一碗药已经凉了,趁着还有些余热,绿芜连忙将整晚递到了谢奉尧嘴边。
“你就把它想象成喝酒,一碗干了”,绿芜对他道。
谢奉尧看着绿芜,脑子一片空白,嘴里只说好,却不接过碗,绿芜说:“拿着一下咽下去。”
谢奉尧顺从的接过,药到了手上才反应过来:“可我不喝酒。”
“成婚那天,当新郎官你喝没喝酒”,绿芜问他,她就不信这时候他还没被人灌醉过。
谢奉尧的脸却突然红起来,他没结过婚,绿芜不知道,他眼前浮现她与二哥成婚的记忆,他不敢喝酒,只因那日的陆妩太美了,太美了,他怕喝了之后眼睛模糊,意识不清,什么都记不住。
正当他回忆到穿着喜服的陆妩,身旁却是穿着喜服的谢修,他二哥。
“和谁结婚”,他喃喃道。
绿芜犯了难,她怎知他王妃是何人,只好道:“自然是和我。”
“你和谁。”
“和你。”
谢奉尧宛如梦呓般的话语突然停止,犹如被神明点通大彻大悟般,将那碗苦涩无比的药一口气咽了下去。
他咽下后紧紧皱着眉头,放下碗,拉着绿芜的手,看着她,眉眼间尽是焦躁,道:“绿芜,答应我,不要踏出这宅子一步。”
绿芜对他这无理的要求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太近了,太近了,绿芜你愿意和我去宁波府吗,去南方。”
“去南方做什么”,绿芜没去过南方,不知到了哪里要怎么生活。
谢奉尧抓着绿芜的肩膀,“父皇要给我封地,我要在宁波府,我们一起,在那里成婚。”
绿芜有些惊讶道,“王爷要去,我自然是要跟着。”
“只是……”
“只是什么?”
“王妃呢,我尚未去拜见过,毕竟她是……”
“我没有王妃”,谢奉尧眼神柔和执拗。
“我只会娶你一人。”
绿芜身体一僵,“你是说,我会是你的王妃?”
谢奉尧眼神坚定看着绿芜,“只有你。”
绿芜惊叹,肉眼可见的兴奋,“真的吗”
谢奉尧深深的点了点头,“嗯!”
他看着绿芜眼睛亮亮的,面色透出红色,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高兴,心里涌出幸福来。
绿芜站起来又坐在谢奉尧旁边,“那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可是你父皇知道了我的身份肯定不会同意的。”
谢奉尧看着她慌乱的样子,搂过她的肩膀,“那我们就不告诉他。”
“你父皇不同意,我们怎么成婚。”
谢奉尧面上带了苦涩,许久才开口:“不要离开我,相信我。”
绿芜没再开口,只是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谢奉尧的病好几天都不见好,这次从战场回来他战功赫赫,可因为生病,谢绝了许多上门祝贺的人,这样乍一看有些不合礼数,可这样战功赫赫的人最怕的就是引来他人的目光。
朝中太子与谢修暗地争夺,如今又来了个能打仗的弟弟谢奉尧,权力纠葛,压制舒缓,目光都在这三个人身上。
谢奉尧安插在宅子周围的暗卫这些日子已经解决了好几个来监视偷窥的不速之客。
他不像从前了,从前的谢奉尧因为智力发展缓慢,一直被人叫傻子,他也在母妃的庇护下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府中,几乎从不出门,也不想要什么功名权力。
可见了陆妩,他有了想要的东西,和她讲话,和她亲近,谢奉尧想要的也越来越多,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不够,还不够。
他正坐在书房,翻着送来的信件,极为烦躁的揉着眉头,绿芜推开门,吱呀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抬头瞥见她的身影,心里就觉得轻松,焦躁一扫而空,绿芜拿着果盘,放在桌上,谢奉尧顺势揽过她的细腰,坐在自己腿上,绿芜稳稳的坐着,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看着桌上厚厚一沓的信纸,捻起一颗葡萄,道:“在烦什么”
她将葡萄送入谢奉尧口中,甘甜多汁,咽下去后,他道:“一堆破事,不看了。”
绿芜对他笑,眉眼弯弯,“那你看我好不好。”
谢奉尧笑意更深了,舒了一口气道:“恨不得每天只看你才好。”
他似乎想起什么,从旁边抽出一个画卷,展开了,是一个女人坐在桃花林的石头上。
绿芜看画中人一眼就认出来是她,惊喜道:“这是我,画的好美。”
谢奉尧道:“这幅画,我想题字,可又不想一个人题,这画是我画的,字也是我题的,都是我一个人未免太孤单了些。”
绿芜转头,收回在画上的目光,看着谢奉尧的眼睛,指了指自己。
谢奉尧点头。
“可我要题什么呢”,绿芜犯难,她也不会写字。
谢奉尧拿起笔,蘸了墨水,墨色氤氲在纸上,他缓缓写下:去年今日此门中。
绿芜看着他写,嘴不自觉的跟着念,“下一句呢。”
“下一句你来写。”
可她不会,也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只好耍赖,搂住了谢奉尧的脖子,晃了晃,撒娇道:“你教我嘛。”
谢奉尧笑着看绿芜,握住她的手,她手拿笔不稳,谢奉尧极为有耐心,可她还是写的歪歪扭扭的。
绿芜见了有些歉意:“我把这幅画都弄坏了。”
谢奉尧调整了下抱她的姿势,看着她写的字确实难看,不过还是道:“哪里,你这一写,这幅画才是独一无二的。”
绿芜在他怀里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那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讲的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思慕已久。”
“你早就认识我吗?”
谢奉尧点点头。
“有多早。”
“大概是上辈子,说不清了,也或许是昨晚。”
绿芜见他存心逗她,手轻锤了谢奉尧胸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