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叠翠，云雾缭绕，马车轮子碾过碎石子，绿芜坐在里面，撩开车帘透气，外面苍绿色山峦起伏如飞腾的龙蛇，她正和谢奉尧正往盛京马不停蹄的赶。

谢奉尧见她撩开帘子深吸一口气，极为关怀的问道：“累了？”

绿芜望向窗外的时候头上的金步摇晃来晃去，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格外显眼。

她放下帘子，亮光顿时暗下来，她脸上呈现出模糊的柔和来，看的谢奉尧心里生出无限柔情来。

谢奉尧身着一身绣着暗纹的黑衣，腰封领口袖口是暗红色的，绣着深黄色的吉祥纹，剪裁合适，显得他庄重沉稳。

“不累，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的好。”

进了盛京给人一个耽误事的印象就不好了，绿芜想。

谢奉尧坐在了她对面，对着她笑了一下，他自从那日之后，就有些刻意和她保持着距离。

她见他现在有些缓和，便道：“你那日说的，阿妩，是谁？”

谢奉尧愣了一下，眼睛看着绿芜，那种紧盯的眼神让绿芜有些不舒服。

终于谢奉尧开口：“我的夫人。”

绿芜感觉仿佛一个巨石从山上砸下来一样，砰的一声，有些恍惚，没忘了回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原来是这样。”

这样就说得清了，他曾经有个心上人，他叫他阿妩，或许是阿妩离开了他，也或许是阿妩死了，谢奉尧拿她当替身。

绿芜觉得有些屈辱，不是因为做了替身，他对她很好，她无依无靠，给他当替身满足他幻想，能在这乱世有个安身的地方也好。

可是她有些爱上了谢奉尧，而他却把她当替身，那种滋味在她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马车一路颠簸，路途遥远还有很久才能到达盛京，绿芜继续聊着。

谢奉尧刚要开口，马车突然顿了一下，一支箭从旁边插了进来，若不是谢奉尧反应迅速那把箭就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

绿芜被这把白花花晃人的箭吓得大惊失色。

谢奉尧连忙拿出自己的剑，从马车上下来，随从连忙围住马车。

“大人！我们遭到伏击了！”

“来者是谁”，谢奉尧问。

江良此时也连忙过来道：“禀大人，发箭的人已经解决，此处山谷盗匪埋伏，我已经派人到周围打探。”

绿芜从马车里探出头，谢奉尧知晓周围没有危险之后迅速钻回了马车内。

他将披风披在绿芜身上裹得紧紧的，一扫刚才的紧张严肃，对绿芜柔声道：“别怕，不会有事。”

绿芜点点头，在谢奉尧离开一瞬间拉住他的袍子，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里面全是担心，谢奉尧下意识往前凑了凑身子，亲了她的额头。

绵软的唇覆在额头上的温度还未消散，他已经离开了。

绿芜怔怔的马车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

马车外，谢奉尧见打探的探子许久没有回来，便再派人去，直到一个人一瘸一拐的爬了回来，告诉他此处确有盗匪，并且那盗匪十分猖狂。

盗匪说他知道，马车里的是尊贵人物，当今的四皇子，他邀四皇子上山叙叙，想要一睹将军风采。

江良看向谢奉尧，去是自然不能去的，见谢奉尧不言语，他抽出剑来：“难道我们将军还怕他不成。”

那受了伤的探子又道：“那盗匪猖狂放话，如果将军不同意，那就叫将军出不了这个山谷。”

谢奉尧听后挑眉，往这山谷四周望了望随后冷笑一声，就凭这山谷，就想让他出不了这里？

不是他轻敌，他四处征战多年，对这种山谷埋伏也有了一定的掌握，在这上面也栽过跟头，比这更复杂的地形比比皆是。

他甚至往上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些盗匪埋伏在哪里。

谢奉尧和江良侧耳说了什么，顿时一个小队在江良的带领下迅速的隐匿进了山林之间，不一会，谢奉尧又派了一个小队。

人头数量，那帮盗匪没有谢奉尧多，训练有素，盗匪不如谢奉尧，他都不知道这帮盗匪到底有什么底气，竟然敢和他叫板。

谢奉尧轻靠在马车边缘，马车里绿芜感知着周围，她感觉到马车动了一下，掀开帘子发现他靠在马车上。

“谢郎，我们真的不会有事吗。”

谢奉尧安慰着她，取了水递给绿芜：“放心，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过这样。”

他递给绿芜水的时候一改严肃，调皮的对着她可爱的眨了眨眼睛。

隔了大概两三个时辰，江良就押着盗匪的头目来了，义愤填膺的将人摁住跪在了谢奉尧面前。

“就是此人！”

“你还我兄弟的命！”那人一脸不甘，跪在地上挣扎，只可惜被五花大绑。

江良踹了那人一脚：“是你不由分说先杀我兄弟的命。”

“我不管！”那人吼道。

江良又道：“我的兄弟们就不是兄弟吗，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打仗回来……”他说到这里竟有些哽咽。

“竟被你们这帮草寇杀了！”

那人不讲话了。

良久才开口：“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帮朝廷的，到处征战，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何至于四处逃窜至此！都怪你们！万恶的朝廷官府！”

江良气的吹胡子瞪眼，对那盗匪道：“你四处逃窜不是因为我们到处征战，是因为他们打过来了，如果我们不打，就会被欺负，到时候你们就是奴隶，就是战利品，是我们在保护你们。”

那人不说话了。

谢奉尧叹了一口气，道：“你原籍是哪里人。”

“宁波府丰饶县。”

一提到这里，谢奉尧想起了从前的事，宁波府丰饶县距离这里何止很远，简直是从南境逃到了最北境。

“多年前，我曾经去过那里。”

“就是因为你！”他指控着谢奉尧。

“大胆！你竟敢和将军这么讲话”，江良对那盗匪道。

谢奉尧按回了江良抽出的剑。

自从绿芜回来之后，他心软了，这次战争之后，他再不想参与任何一场战争了。

“我送你回去”，他道。

如今的丰饶县已经不同于从前，自从那次战争过后，南边的边境再没有战争，已经如它的名字一样丰饶了。

“我父母都已经亡于那场战争，我所有熟识的人都已经死去，就在刚刚唯一和我从那里逃过来的人已经被你的侍卫杀了，我的家乡和这里，有什么区别。”

他控诉着，眼眶里都是仇恨。

谢奉尧也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做。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那人愣了一下，用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骂着谢奉尧。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他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那人说：“我要你的娘！”

谢奉尧抽回按在江良脸上的手，早已经按捺不住的江良立刻抽出剑来，一把将那人头颅斩了下来。

头颅掉下沾着尘土在地上滚了几圈，眼睛大大睁着，最后停住了，死死看向南方。

他的血染了周围通红，溅射到周围，流了很久才停止。

谢奉尧皱着眉头，他从未如此讨厌过血，可他现在想吐，觉得再多站一会儿自己也会沾染上着恶臭味。

他也不敢进马车里，怕绿芜露出厌恶的神情，只好牵了一匹马跟在旁边。

“继续走！”江良对前面喊道。

谢奉尧骑着马，刻意绕开了那滩血迹。

绿芜在马车里听着那盗匪骂，然后突然就没声了，谢奉尧也没有讲话。

她坐在马车里不知为何一阵毛骨悚然，马车内光线昏暗，一阵阵凉意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