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月当空,寝屋内烛光跳跃,穆喆躺在床上无睡意,看着屋顶想着两日后入宗的仪式,到那时候自己就是真正的修道者了,他穆喆不再是混吃等死的家伙了。两月前的他怎么也不会料到两月后的自己会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命运还真奇妙,仿佛自己的一生早就被书写,转机总是突然而至。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还是睡不着,果然想的太多乱七八糟的事就把睡意挤走了。
得知两天后穆喆正式进入苍峦宗,池淮也陷入了失眠的状态,正急的想不出法子,穆喆这边试探性开口:“师兄,你入宗门那天紧不紧张?”
可惜问错了人,池淮不能提供给他情绪帮助:“我说过我从小在苍峦宗长大,入宗时我印象浅淡。”
穆喆略显失望哦了一声,他情绪低落池淮心情就好,太坏了,他准备更坏,勾勾唇角一个坏点子就出来了:“不过我见证过别人入宗仪式,你不知道有的人在石碑前跪了两个时辰,石碑一点反应都没有,最后只能遗憾离场。”
穆喆吃惊:“所以仪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吗?”本来只是紧张,现在心慌的快要跳出来。
池淮继续折磨他的心智:“当然,每年来拜师的人这么多,苍峦宗怎么可能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无字石碑是灵物,能看透一个人的本质,在石碑前,你的过去和将来会被洞悉,同时会放大你的心魔,一旦堕落其中,就会被石碑拒之门外。”
听到这,穆喆认真问了自己的心,想变强不被欺负,在行侠仗义解救和自己一样弱小的人,这样不算是坏事吧。想后竟还天真的问:“师兄觉得我能通过吗?”
“不好说。”池淮道:“我不知你的过去,也不能推算你的将来,你心中所想我不得知。”
将来的自己或许有可操控的机会,但不知的过去,穆喆在这几个字中沉思,好奇怪,自己竟然对自己的过去也是不知。十岁之前的自己在干什么?身处何处?是怎样的身份?闭上眼睛在记忆的大海里摸索,越往深处游只有无尽的黑暗,他在挣扎,迫切的想抓住点什么,清醒和昏迷也在来回交换,最后的最后,他看见了刘阿婆。
无奈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把心里话一不小心说了出来:“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
这句话被池淮听了个正着,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穆喆早不把池淮当外人看了,也不藏着掖着,就将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我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忘的太干净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池淮对他的话不是十足的相信,好奇他还能说出什么样的故事,又问:“师父知道吗?”
穆喆摇摇头,又点点头,道:“知道,但师父也没说出个,所以就不再问了。”
池淮皱眉,原来如此,师父果然是被蒙骗了,所以才说不出个所以然,既然如此只能让他自爆身份。假装可惜摇了摇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装作善心大发为穆喆指点迷津:“其实苍峦宗有一个宝物混沌镜,知天下事,是宗门中的镇宗之宝,其物珍贵,宗门的疑杂之事全靠它来解答,要是混沌镜出了意外全宗上下真能乱了套。”说到这还假装咳了一下,意为不小心多了嘴:“说白了,你现在苦思冥想的事,混沌镜就能解决掉。”
穆喆不禁忽悠,还真的中了他所敬爱的师兄的圈套:“混沌镜在何处?哪里我真能去吗?”
池淮道:“让你爬了半个多月的山顶上有一座叫藏镜阁的阁楼,混沌镜就在那里,那里宗门弟子都能去,不过阁门施了结界,用苍峦宗的剑灵才能打开。”说罢把自己的玉扣取下来,拿在手里朝穆喆的方向晃了晃:“剑灵还需自身会结气运气时才能拥有,你可能还需要个几十年才能进入藏镜阁。”
困扰自己多年的事就像水雾,一直覆盖在心头上让穆喆束手无策,池淮的话仿佛替他擦去了其中一角,后面更清晰的内容在等着他。这样就够了,有了明亮的尽头等着他奔跑:“为了解心头之惑,无论如何我都会努力的。”
但穆喆真的能承受着住诱惑吗?十几年对他来说太久了。
池淮将玉扣放到了枕边裸露,玉扣周身奇异的光泽等着别人去注意,穆喆抿了抿唇背过身。
池淮刚才说的话半真半假,能解天下事是真,镇宗之宝是假,宗门弟子都能去是假,要剑灵能进去是真。
他可以确认,穆喆一定会去藏镜阁。
宗门的规矩不是一般的严格,否则自己也不会抄这么多回经书,扫这么多回台阶,而擅闯秘地这一条可不是写写字扫扫地就这么容易解决的,要是再被师父亲眼看到穆喆的所作所为,就不用自己揭发了。
……
次日,穆喆来到了浮云台练剑,而藏镜阁的山峰和浮云台的山峰相邻,时不时就往对面的看一看,老是惦记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混沌镜有引人堕落的魔力。再说练功,穆喆的底子摆在那,池观南不忍心给他上强度,让池莜先教他基本剑法,还特意嘱咐要循序渐进,半个月后再检查成果。
浮云台的亭子一侧空地上,这里来的人少,穆喆手持着穆喆面色严肃。“刺剑时手腕要稳,要和剑身保持同一高度,击剑将就的是快,剑的前端和剑刃就是着力点……不错,将这几个动作联合起来做一遍。”池莜很有长辈的风范,不管是功法还是行为上,和其他的弟子有明显的差距,即便大家有时候师妹师妹喊着,但在心理上池莜远在他们之上。
对于剑法池莜精益求精,挥剑时的力度,提剑时胳膊的高度,她不厌烦的一遍遍指出,主打一个徒弟交给我,师父你放心。
浮云台这边,池南尽刚从藏镜阁回来就被人围住:“怎么样,金陵现在的情况,混沌镜怎么说的?”
池南尽面色不佳,眉头紧锁,摇摇头叹息道:“有点棘手,不单单邪祟这么简单,灵兽也参与其中。”
一旁人震惊道:“怎么会有灵兽?邪祟与灵兽不一道,又怎么会同流合污。”
混沌镜这次给出的信息极少,池南尽现在也是一知半解:“这不好说,灵兽的反常是有人打破了世间的秩序,邪祟怨灵肆意妄为也是有人刻意为之,至于是谁制造出这样的局面,混沌镜也探不出。”
众人第二次震惊:“竟还有混沌镜不知道的事!”
混沌镜几个字在穆喆脑中绕了一上午,现在又在自己的耳边绕,这下他的心早不在练剑上了。
“这里,手臂要抬高些,两腿之间的距离也要大一点,下肢稳了,运剑才能稳。”池莜还在仔细看穆喆的动作,可指出要点后,穆喆完全没听见似的,察觉出他失了神,池莜拍了拍肩膀唤醒他:“祈安?穆喆?”
“啊?”被唤醒后的穆喆脑子没跟上,脱口而出:“好的师姐,这个混沌镜……”说出口后立马察觉出自己说错了话:“不是不是,是剑法。”慌张到手脚不协调,手上的木剑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在池南尽回来的那一刻,池莜就注意到穆喆舞剑的动作变慢了,在结合刚才的口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有事,但只是猜测,她没说什么,抬头微笑道:“练习了两个时辰你也累了,你先回瑶殿休息,下午再继续。”
“谢师姐。”第一天练剑就闹这样的事,穆喆心里不好受,苦着脸走开了。
穆喆走后,浮云台上有人哀愁有人疑惑,池南尽坐在石头上满面愁容,是为后面的任务,其他人抓耳挠腮走来走去,是为灵兽和混沌镜。池莜上前,为他们指点迷津:“混沌镜是仙门灵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民间万事没有不知道的,但民间外,仙家道教,混沌镜是探不出什么的。”
有人顿悟,却说的小心翼翼:“难道……事关道中人。”此语一出,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至于打破了什么秩序他们不知,但要说和邪祟沾染,这在修道届非同小可。联想到一月前邪祟袭击苍峦宗,本来就疑点云云,只能说事情远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
修道者中出现了叛徒,门派要变天了。
用完膳后,池淮兜里揣满了青枣,边吃边围着峰顶转悠,这个时候他还在想着怎么让穆喆主动溜进藏镜阁,想法一个接一个,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池莜观察他好一会了,对他的了解,总觉得他在搞什么幺蛾子,喊了一声他,池淮回头看时,池莜招招手。
“怎么了师姐,我正消食呢。”池淮噔噔跑了过来,说这话时,还往嘴里塞了一个枣。
池莜哼笑一声,打趣道:“消食?我还以为是你没吃饱,我看你这么长时间了,你嘴就没停过。”
池淮不好意思笑了笑,将已经拿出来的枣又放了回去。池莜也不废话了,收起笑脸,询问的口气道:“你是不是对祁安说了什么?”
池淮一愣,不可置信看着池莜。上一次事情他承认他冲动才闹得人尽皆知,这次他换了一种策略,不给任何人说,让猎物自己上钩,包括他认为同一条战线上的师姐。但现在面对师姐的质问,不慌是假的,疑惑明明昨晚才在寝屋里说的事,这么隐秘的情况下,师姐是怎么知道的?
一定是试探,他坚信事情不可能败露,反正一口咬定没有,如果真的是试探,师姐肯定也拿不出其他的证据。池淮想到这,底气足了几分,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硬气道:“没有。”
“真的没有?那穆喆说藏镜阁是你告诉他的,还说……”说到这,池莜对上他的眼睛,像是在博弈。她也不确定是不是池淮,但和穆喆接触最多的就是他,至于后半段,完全就是她编的,既然问不出来,那就诈一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