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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凝恨(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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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都已经不知自己被关了几日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地下,因为除了那盏油灯,他见不到一点光亮,每日里来给他送饭的都是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仆人,除此之外,他从未见过旁人。

那日他出门后就被人从背后敲晕了,连喊一嗓子求救的机会都没有,等醒来就身处这个地方了,从幕后之人一直未出现的时候,陆离心里就明白几分了,这次的是恐怕不是冲着他来的,能用绑架他来威胁的人这世上怕只有楚子潇了吧。

背后之人是谁陆离心里明镜似的,他不是没试过逃走,但这里被封得死死的,他压根没有机会离开,最后也只得放弃,总之那人不会关自己一辈子,而楚子潇也不会放任他就这么被关着。

在这样漆黑潮湿的环境里,陆离在心中一遍遍描摹这楚子潇的模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支撑着他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坚持下去。

“楚江安,你有没有想我啊。”

夜半,北平城飘起了雪。

楚子潇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走到窗边。

他看着那缓缓飘洒的雪花,心中却有些难过。

“你若是也在看这场雪,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

“阿离,我好想你。”楚子潇喃喃道。

细算起来,他与陆离自相识之日起,除了那次他带兵赶赴豫西,他们似乎还不曾有过什么别离,可这次,却连个告别都不肯给他。

思及陆离,他却是半分困意也无了,于是只得披上衣服去了书房。

白日里戴立升说的话一遍一遍在楚子潇脑海里响起。

“我吩咐给傅元瑾的是在京郊驻军部队营地的水井里投毒,我虽想要以此钳制你,但拿整个北平城的性命作赌注,一旦事情败露,我便是千夫所指,我没那个胆量,况且,”戴立升停顿了一下,“疫苗傅元瑾早在国外时便跟着她导师研制出来了,我会这么做,不过是想借疫苗来拿捏你,但我没想到傅元瑾行事会这么疯狂。”

照戴立升所说,如今的傅元瑾早已脱离了任何人的掌控,但可怕的是,他们没有人知道傅元瑾究竟要什么。

金钱、名誉、地位,这些她想要都可以有,毕竟经过瘟疫一事,她早已名动全国,可她却不肯罢手,原以为她所做种种都是受戴立升的指使,现在来看,却愈发看不懂她到底想要什么。见她如今行事,总是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让楚子潇也不由得心惊,他无法想象,待到翻脸那一日,傅元瑾会做什么,毕竟陆离还在她手上,所以他必须赶快行动,在傅元瑾动手之前。

楚子潇将良争秘密派到了天津去,既然当时假消息是从天津传过来的,那天津系统里必定有傅元瑾的人手,如今良争表面上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若是让他假借叛逃出城,说不定傅元瑾那边的人会起拉拢之心。

楚子潇与良争说定,又暗中派了人手跟随保护,以防傅元瑾那边暗下杀手。

而北平这边还未等楚子潇做些什么,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听到他来拜访,楚子潇略感意外,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傅景森。

自陆离出事之后,傅景森便一直未露过面,楚子潇还以为他被傅元瑾看管起来了。

“我被我姐姐的人看管起来了。”傅景森颇有些自嘲地说道。

楚子潇一时无语,不成想让他猜对了,这傅元瑾还真是......

“那你今日这是?”

楚子潇见他走路一瘸一拐的,便已经猜出了什么。

“我偷跑出来的,我不能看着我姐姐她自掘坟墓。”

听到这话,楚子潇觉得好笑。

“自掘坟墓?你可知你姐姐如今正是春风得意?”

傅景森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会让她一直得意下去吗?戴立升会坐视不管吗?”

楚子潇不由得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傅景森倒是比他姐姐清醒一些。

“你们都不是受人胁迫的人,你们不会放过我姐姐的。”

“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傅景森揉了揉膝盖,随后说道:“我知道陆老板关在哪,我还可以告诉你瘟疫之事的真相,你可以随时解除婚约。”

楚子潇盯着傅景森,似乎是在判断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许久,才问道,“那你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傅景森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司令高抬贵手,饶她一条性命,我一定带她远离北平,从此再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听罢,楚子潇冷哼一声,“你们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如今想要抽身离开,天底下可有这样的好事?”

傅景森也只是无奈地一笑,“司令若觉得不解气,那便杀了我,让我去给北平城的百姓谢罪吧。我爹死后,我的骨肉至亲,只有母亲和姐姐,姐姐生性要强,可家中偏生变故,她那么骄傲,怎么肯这么寄人篱下。”

“她恨伯父伯母,恨母亲无能软弱,更恨时局,恨一切曾轻贱蔑视她的人,她那么强烈的恨意,让她也让我都痛苦不堪,当年她设局引诱你,你将她送去国外留学,我本以为这是件好事,她远离了这片土地,从此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过她自己的日子,我甚至幻想过她会在国外遇到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从此幸福平安地过一辈子,可她......”

楚子潇沉默良久后平静地道:“她想要的,远不是你我所能想的。”

“是吧,姐姐她从小就是与众不同的,父亲在世时总是说,他的女儿日后必定有大作为。我只想她平安,可她想要的不是困宥一方天地,余生只守一人,可是,可是......”

可是她走错了路。

但世道如此,她没有了支持她走下去的父亲和家世,她若安分守己,等她的就是当作联姻工具被嫁出去的结局,若是碰上个好的那夫妻相敬如宾也算说得过去,若所托非良人,那她悲惨的一生便是可看到头了,此身福祸皆身系一人,那是何等的可怕啊。

局外人看的分明,可楚子潇若真是站在世人的道德之上对一个女子的苦难视而不见,那他真是枉读了圣贤书。他恨傅元瑾不假,他恨她手段残忍,祸及无辜,更恨她伤了陆离,但却无法批判她,因为不论是他还是谁,他们都没有资格。

楚子潇叹了口气,道:“我不会杀她,她做错了事,自有法律来管,我会将她交给法院,她的错要自己担,你为她担不了一辈子。”

傅景森红着眼睛,点点头。

傅景森按照承诺跟楚子潇说了陆离的藏身地,还有当时瘟疫案的真相。

按照傅景森的说法,一开始是戴立升先找上了他,可他无意卷入其中,便拒绝了,可没想到傅元瑾却在此时回国,她和戴立升暗中勾连,并把傅景森一起拉入了他们的计划之中,其实从头到尾,傅景森都一直是一个替罪羊的形象。他和傅元瑾得到的吩咐是将那几具尸体投到驻军部队的水井里,至于他之所以会去陆离那,完全是因为傅元瑾的哭诉。

傅元瑾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流露出对楚子潇的爱慕,而北平城却纷传楚子潇和陆离之事,傅景森气不过,拿了泡过尸体的水就去了陆离那,他那时当真不知傅元瑾会将整个北平城拉下水,后来他被楚子潇暴打一顿,卧床几日,直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件事。

原本傅元瑾已经将那几具尸体处理妥当,但傅景森纠结再三,还是又将尸体掘出扔在了河道处,他当时想的是,若东窗事发,他就出来认了这件事,这样他既不用日日承受心理上的煎熬,姐姐也得到了她想要的,可他还是低估了傅元瑾的野心。

她想要以救命恩人的身份拿捏陆离,后来又找到了关于陆离身世的证据,便想要进一步离间陆离和楚子潇,这样她便有机会走到楚子潇身边,但嫁给楚子潇并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她其实还是想借着楚家少奶奶的身份获得权力,她看中的其实一直是楚子潇的兵权,她之所以会背靠着戴立升还想要拉拢楚子潇,就是因为戴立升没有兵权,所以戴立升这些年只能靠着讨好委员长而活,不似楚子潇,他在北平再怎么和南京别苗头,只要他不造反,委员长都不会也不敢动他。

可是她没想到,她这一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仅没能离间了楚子潇和陆离,还失去了戴立升的信任,在被戴立升抛弃之后,她便慌了神,慌乱之间她走了一步很蠢的棋,就是绑架陆离。

其实这一步也不能算蠢,毕竟只要楚子潇找不到陆离,那楚子潇就一定会受制于她,一旦两人的婚约成立,想要作废便没那么容易,毕竟傅家虽式微,但好歹也算权贵,若是楚家公然悔婚,傅家怎么会善罢甘休。但她没算到,戴立升先坐不住了,毕竟傅元瑾手里还有他的把柄,之前他敢抛弃这枚棋子,是因为他觉得傅元瑾已经翻不出任何风浪了,她若是敢拿这些事情威胁他,他就将她杀了又能如何,可一旦她和楚子潇的婚事成了,她背靠楚家,就不是想杀就能杀的了,这些把柄若是落在楚子潇手里,那他筹谋半生就要毁于一旦了。

傅景森将这些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楚子潇,临走前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梁老板的确无辜,不过是被我利用了,还请司令不要为难他。”

楚子潇闻言,只是点点头。

他如今才算是明白了,梁音桐之前那一出又一出,先是上台前闹出演出服的事,后来又是出事当晚刻意勾引,不过是做了个样子给其他人看,让他和陆离都将他当成那种无知轻狂,眼皮子浅的人,殊不知他却是在给傅景森打掩护,可他到底不经事,楚子潇只略查一查就能查出他和傅景森的关系,哪里是能瞒得住的呢。

楚子潇叹了口气,都是痴情种罢了。

知道了陆离的下落,他也就松了口气,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没办法亲自去把陆离接回来,只能派人去暗中保护,让傅元瑾没机会下手也就是了。

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最棘手的就是傅家,他们可不一定愿意放弃楚家这门亲事,若一个处理不好,极有可能为楚家树敌,虽说这个敌人楚家不一定在意,但终究是个祸患。

楚子潇耐心地等着订婚宴那一日,虽说二人订婚的消息已经登过报,但没有订婚见双方父母,还是不作数的。

那一日傅元瑾早早地便起床打扮,换上了她精心准备的旗袍,看着镜子里的人,傅元瑾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一天她已经等很久了。

前日她去车站接傅家人时,他们那态度便是让傅元瑾扬眉吐气了一把,如今的她终于不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了,反而是他们需要捧着她,求着她,她不由得想,权力地位果然是好东西,总有一日她要将这些人都踩在脚下,连楚子潇也不例外。

傅元瑾时常在想,若是她生在楚家,有着楚子潇那样天生的地位和权力,凭她的能力,一定不会比楚子潇差,即便她是个女子,也能让天下豪杰折腰,男人又如何,都只能是她的垫脚石。

傅元瑾想到这些,脸上的笑容更甚,似乎已经能看到她未来站在权力顶峰的模样。

楚子潇派来的车准时到达了她居住的公寓楼下,虽然楚子潇没亲自来接她,但她也没有过多在意,楚子潇对她的态度如何,她其实并不是很放在心上,毕竟这一纸婚约是怎么来的,她比谁都清楚,她本想慢慢地走进楚子潇心里,可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那她便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占据楚家少奶奶的位置了。

等她到了之后,双方的家长也都陆续到了。

她很得体地为长辈们添茶,同长辈们聊天,见这新媳妇这般稳重得体,乖巧伶俐,楚家父母也不由得点点头,先前的那点顾虑是半分也没有了,双方父母一时间相处得十分融洽。

不知过了多久,楚聿霖不由得看向门口皱眉,说道:“这都几点了,阿潇这孩子怎么回事,这种日子都迟到。”

傅元瑾则故作体贴地劝慰道:“伯父别急,江安他行事一向有分寸,只怕是有公务在身,一时无法脱身,左右我们也不急着开席,多等会儿就是了。”

“是啊是啊,江安是司令,每日里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做呢,来迟点儿也没事的,咱们在这喝茶聊天,不妨事的。”傅元瑾伯母忙附和道。

“那也不像话啊。”楚聿霖见亲家都这么说了,也就没太过苛责,说了两句便没再继续。

包厢里正说得热闹,突然不知道从哪跑来个浑身是血的人,“砰”地撞开了门,这一下把屋里众人都吓了一跳,还未等楚聿霖呵斥什么,他就跑到了傅元瑾面前。

待看清他的脸之后,傅元瑾面色一变,她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但还是竭力稳下心神,忙装作被吓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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