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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风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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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楚子潇盯着手中的那块旧怀表,表的边缘已经被磨的褪色,他想起那一年他刚进黄埔,和他同宿舍的有一个文质彬彬的男生,白布长衫,像极了学校里的教书先生。第一次见,他长袍翩翩,气质温和,眉眼带笑,他说他叫言温玉。

“言念君子,温润如玉。”楚子潇脑海中浮现这句话,只觉得这句话衬他正合适。

也许是他那温和的气质太突出,学校里总有人开他的玩笑,虽不带有多大的恶意,楚子潇却依旧看不过去,总是会出面维护,可他却总是笑着说不碍事。楚子潇一直以为这世界上没什么事会让言温玉动气,可那一日,言温玉罕见的发了脾气,那些人玩笑开过了头,竟是将言温玉宝贝的不得了的那块怀表藏了起来,看着言温玉失态的样子,楚子潇将那些人打了一顿,把表要了回来。

后来言温玉告诉楚子潇,那怀表是他父亲留给他的,而他的父亲死于1911年4月27日。在楚子潇的记忆中言温玉是温和的,从容的,却也是坚定的,他有着自己的信仰和坚持,他的眼里总是闪着光芒,冲破周遭的一切黑暗。

那个时候他们二人的关系极好,直到后来他们彻底分道扬镳,楚子潇冒着极大的风险将言温玉送出上海,走之前言温玉将那块怀表留给了他。

“人生难得一知己,江安,即使你我如今站在对立面,但我们的追求是一样的,等来日国家统一,海晏河清,便是我们再见之日。”

楚子潇将表收起来,自他们分别那日起,楚子潇便知道,那个诺言兑现不了,他们的未来只会站在彼此的对立面,不死不休,可若真到了紧要关头,楚子潇却依旧会护住他的性命,也算是护住了他们当初保家卫国的那份热忱。

楚子潇让人备车,恰好此时张勋诚外出回来,正要和他汇报有关陆离的消息,楚子潇便让他上车,边走边说。

“师座,我查过了,陆离自小父母双亡,八岁起就被家中抚养他的亲戚送到戏班,十三岁登台,二十岁,也就是七年前,他师父去世,他接手了锦成戏班,与革命党人士未曾有过任何接触。只是,陆离有个妹妹,叫陆双。”张勋诚将夹在文件夹中的照片和档案递给楚子潇。

楚子潇接过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穿着女高师的校服,留着干练的短发,笑的十分灿烂,她的样貌与陆离有六七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一股英气,比起陆离的沉静倒是多了几分活泼开朗。

“她比陆离小了两岁,从小便跟着陆离颠沛流离,陆离被送进戏班后她就一直在戏班打杂,后来陆离登台能赚钱了,便开始送她去念书,她在女高时便常与北平各大高校的学生谈论时事,组织演讲和游行,于1926年正式加入革命党,由于文化水平较高,1927年她被派往莫斯科东方大学接受培训,两月前回国,目前在江浙地区地下党负责情报及人员转移工作。自她转入地下工作后,陆离便对外宣称他妹妹在留学的时候重病不治身亡,陆离妹妹在陆离红了之后极少露面,周遭也没什么人怀疑这件事,因此很少有人会去调查他妹妹,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层关系。”

楚子潇盯着手中的那份资料没有说话,许久,他将那份档案撕了,并吩咐张勋诚将所有调查的资料销毁,不许外传。

楚子潇的车停在陆离的家门口,陆离当时为了带徒弟方便,就花重金购置了个大宅子当作戏班的家,他刚下车,便被对面突然亮起的车灯晃到了眼,张勋诚立马挡在楚子潇身前,楚子潇却将他推开,示意他没事。

只见车门打开,刘启明从车里走了出来。

楚子潇盯着他,道:“你还是来了。”

刘启明脸上浮现出为无奈的笑容,回道:“日后若真东窗事发,我这个警察局局长还能替你做个证,说你接到情报当天就来搜查过。”

楚子潇摇了摇头,“你不应该来淌这趟浑水。要死,死我一个就够了。”

刘启明听得这话,忿然道:“怎么?就许你一个人逞英雄,你说他们是你的同窗战友,又何尝不是我的,若我不来,你是要将我置于何地,我岂不是成了无情无义的宵小之徒。”

“行枚,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子潇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刘启明打断,“行了,我知你不是,只是你真以为我不来,就能全身而退吗?江安,从我跟你来北平的那一日起,在其他人眼里,我们就是一党,你做或是我做,在外人眼里没差的,在那一位眼里更是如此,但是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个家族,这里边关系错综复杂,那一位总该多一份忌惮,不会那么快动手。”

楚子潇觉得刘启明说的有理,遂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说什么 ,转头吩咐张勋诚去叩门。

很快,里面便传来管家警惕地询问。

张勋诚反应极快,答道:“深夜叨扰了,来的是我们楚司令,想请你们陆老板唱出堂会,因事出突然,故而深夜前来,还望陆老板见谅。”

“这......”老管家的声音里略带了些迟疑,“容我去并报一声。”

没过多久,院子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老管家毕恭毕敬的请楚子潇一行人进门,在看到楚子潇未带亲兵跟随之后,微微松了口气,提着灯,引他们去会客厅。

陆离的宅子很大,分内外两院,外院是戏班众人住的地方,而内院则是陆离的私人宅院,他没有演出的时候便待在后院,抚琴,练字,饮茶,会客。平日大家活动都在外院,内院是不可以轻易进去的。

“我们爷马上就来,还请几位在这稍坐片刻。”说着,便让小厮送来了茶水。

楚子潇见那套白玉茶盏,心道不俗,他端起茶杯,细嗅了嗅那茶,是极好的六安茶,他品了一口,赞道:“陆老板这的茶不错,我们在这品茶,让陆老板不必着急。”

话虽如此说,陆离却并未让楚子潇等多久。

只见陆离一身雾山紫锦缎长袍,手持把折扇,长身玉立,虽寡淡,却掩不住他半分风华,饶是刘启明这等见惯了美人的,都看的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他忙收回视线,客气的与陆离见了礼。

陆离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下,他示意下人都下去,随即望向楚子潇,道:“未曾料到司令光临寒舍,陆某有失远迎,只是不知司令深夜前来,有何要紧事。”

楚子潇看着陆离,开口道:“深夜叨扰,自是有要事,还请陆老板行个方便,让周围人都下去吧。”

管家闻言,脸上立马浮现担忧的神色,他看向陆离,陆离只是颔首,示意他们都下去。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楚子潇没有多费口舌,直奔主题,“今个儿有人告诉我,说陆老板这里来了贵客,不知能否将人请出来,楚某初来乍到,也想多交些朋友,更何况陆老板声名在外,结交的朋友怕是不俗。”

陆离脸色瞬间有些苍白,他紧握着双拳,暗示自己冷静下来,他迎着楚子潇那双不敢让人直视的眼镜,故作淡定地笑着,道:“楚司令深夜前来便是为了这事?恐怕要让楚司令失望了,贵客行色匆匆,今日前来,也不过是路过,傍晚便离开了,楚司令来得的确不巧了。”

楚子潇脸色有些阴沉,他今日无意与陆离纠缠,更不想看他装傻,虽知不妥,却依旧沉声道:“楚某今日未带兵前来,便是给足了陆老板面子,若陆老板还想要保全这戏班,便请陆老板将人请出来,楚某保证,绝不伤及他们性命。”

陆离听得这话,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脸色自是沉了下来,“楚司令这算是威胁吗?陆某自认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楚司令如今为些莫须有之事便以我整个戏班的性命相威胁,当我陆离是个好欺负的吗?”

刘启明看这情形,也终是明白为何人人都说那陆离是个硬骨头了,这等气势,恐怕今晚上楚子潇就算将枪抵在他头上,他也不会将人交出来。念及此处,刘启明忙开口道,“陆老板怕是误会了,我与江安并无恶意,江安有他的为难之处,烦请陆老板莫要多问,只照江安说的做便好,刘某以项上人头保证,不会伤及任何人的性命。”

刘启明话说的客气,比起楚子潇的咄咄相逼,态度诚恳了不知有多少,一时间陆离也没了脾气,他脸色缓和了不少,却依旧不肯松口,正当几人僵持之际,便听得一阵咳嗽,言温玉走了进来,冲陆离道,“陆兄莫要担心,这位楚司令没有恶意,你放心就是。”

见言温玉如此说,陆离才放了心,他点点头,遂是起身,看向楚子潇和刘启明,道:“今夜是陆某失礼了,改日一定登门致歉。既然言先生与二位是旧相识,我就不便打扰了,你们聊便是了。”说罢,陆离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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