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展一边研究张青叙的借书记录,一边忍不住想笑。
在严肃的政治军事书籍中间,突兀地夹杂着《一千张萌猫图片集》《猫咪玩具制作指南》之类的读物。
两百多年前连续七天的读书的规律也很有意思——一开始矜持地以正经书籍为主,偶尔看看猫咪相关接着是一段时间的正经书籍,后来干脆放飞自我,全是猫猫书。
薛展忍俊不禁,又往下翻了翻,发现这些记录都是两百多年前的。这让她不禁联想到力源星那天晚上,张青叙和那个白翼青年的对话。
她正想继续深究,北突然用机械臂戳了戳她：“午休时间到了。”
“啊？”薛展回过神,发现不知不觉竟然过去这么久,“差点忘了你们也要休息。”
北的显示屏上显示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薛展笑着摸摸它的”脑袋”：“好啦好啦,我这就陪你去休息室。”
保洁机器人繁重的工作常常使得它们网络中枢超载，现有研究显示，给予它们类人的照顾能够提高它们的工作积极性。
保洁机器人们的休息室在中央区域,那里配备了各种维护设备。
把北安顿好后,薛展独自往西区食堂走去。用工作卡买了份午餐,刚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听见有人喊她：
“这里有空位哦！”
抬头一看,是个年轻的人类女孩,穿着后勤部的工作服,正朝她招手。
薛展犹豫了一下,心想既然来到这里工作,总不能一直独来独往。于是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我叫叶敏,后勤部综合处的。”女孩笑眯眯地做自我介绍,“就住在你楼下，经常看你和机器人们打交道,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薛展正要回答,突然注意到旁边桌子的学生往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明白——一个顶着猪头的兽人,和一个人类坐在一起吃饭,确实显眼。
“看什么看！看不惯你给我买化形石啊！”她已经用这招怼过超过五十人了。
这几个学生显然是之前没碰到过薛展，不知道这个穿着后勤服装的工作人员居然这么野蛮。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灰溜溜的离开。
“不好意思啊,我坐这里会不会让你不自在？”薛展转过头，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有些歉意地说。
叶敏嘴巴微微张大，也没想到对方是这个作风，但也很快冷静下来。
“哎呀别这么说。”
她摆摆手,“我就喜欢交有趣朋友,管他是人是兽呢。诶,你跟机器人们相处得挺好的样子,它们真的会有情绪吗？”
“会啊,就像小孩子一样。”薛展放松下来,“只不过我们的情绪来自复杂的神经系统而它们的来自神经拟态芯片和情绪计算模型。 ”
“那你岂不是成了'机器人妈妈'？”叶敏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着,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就在薛展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午餐闲聊时,叶敏突然压低声音说：
“对了,你知道吗,下午后勤部要开会。”
“什么会？”薛展往嘴里送了口饭。
“是关于联邦军校联赛的。”叶敏神秘兮兮地说。
“军校联赛？”薛展好奇地放下筷子,“这和我们保洁有什么关系？”
叶敏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这边,才小声说：“今年的联赛开幕式会在原木星举行,就是咱们学校所在的这颗星球！”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四大军校的精英都会来,联邦高层也会到场。这是第一次在公共人兽学院所在的星球举办开幕式,意义非凡呢。”
薛展若有所思。联邦高层要来,或许能见到张青叙？
午饭过后，叶敏热情地和薛展结伴回宿舍。“我就住在楼下,平时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她笑着说。
薛展客气地道谢,两人在楼梯口分开。她拖着并不疲惫的身躯回到宿舍,房间不大但五脏俱全 - 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还有一个小阳台。推开窗户，原木星的下午阳光透进来，给房间镀上一层金色。
她一头栽进床铺,发出满足的叹息。虽然今天没干什么，但还是辛苦自己了。
正当她快要睡着时,窗外传来细碎的声响。
一个金光闪闪的火柴人正踩着窗台往里爬,怀里还抱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它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头探脑，似乎以为薛展已经睡着了。
薛展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儿，等火柴人刚踏上书桌，她的手臂突然往上一捞，轻车熟路地把这个小东西逮了个正着。
“放肆！竟敢对高贵的元素精灵如此无礼!”火柴人拼命挣扎着叫道：
“你这低等生物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快放开我!”
“让你跟我一起出去工作不肯，说什么'高贵的元素精灵怎么能做那种下贱的工作'，现在自己偷偷跑出去，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薛展板着脸训斥。
“哼！”火柴人扭过头，
“本精灵想去哪就去哪，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它顿了顿，语气又傲娇起来，
“不过看在你最近还算勤奋的份上，本精灵大发慈悲给你带了件礼物！”
说着，它从背后掏出一个沾满灰尘的光脑，骄傲地晃了晃：“怎么样，垃圾桶捡的，这可是高级货！以后你就不用天天用那个破光脑了！”
薛展把光脑接过来仔细端详。灰尘擦掉后，机身泛着低调的银色光泽，确实是最新款。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种高级光脑怎么会出现在垃圾桶里？而且光脑都是要认证主人的，你也用不了吧？”
“切，那都是以前了。”火柴人得意地在桌上转了个圈，金光闪闪的身体反射着阳光，
“本精灵最近开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新技能！现在的我可是顶尖黑客，破解这种认证系统简直是小菜一碟！”
薛展更加担心了：“不会是别人丢的吧？这种型号至少要十万星币吧...”她掂了掂光脑的重量，”说不定是学生弄丢的。”
“你也太小看本精灵了！”火柴人不满地跳到光脑上，“我早就把原来的信息都清空了，现在这是我的专属光脑！原主人想找也找不到了！”
“这和偷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火柴人叉着腰，声音里带着理直气壮，“首先这是在垃圾桶捡的，不是在路上捡的，更不是从别人身上摸的！而且你看它躺在垃圾堆里多可怜，本精灵这是在救它！”
薛展抓住重点：“等等，你为什么要翻垃圾桶？”
火柴人装作没听见，已经躺在桌上开始沉浸式刷光脑了。它和光脑都闪着金光，倒真有几分赏心悦目。
薛展揉了揉太阳穴，要怎么才能告诉它人兽社会的基本素质呢。
有点渴了，她起身去倒水。正端着水杯准备回来时，却见火柴人摇摇晃晃地朝她走来，步伐歪歪扭扭像喝醉了似的。
“我觉得...”它扶着墙说，“我需要一个名字。”
“啊？”薛展愣住了。
“你看啊，”火柴人正色道，“按古老的说法，我们的关系该是主人和奴仆。但这都什么年代了！”它挥舞着细长的手臂，
“现在流行的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所以...”它挺起胸膛，金光闪闪地说，“以后就叫我金老板！”
薛展看它走路东倒西歪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还有，凭什么你是老板？”
“这是技术革新带来的暂时不适。”金老板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毕竟本老板也是要与时俱进的。至于为什么我是老板...”它停顿了一下，“因为我和你共享我的力量了呀！而且我给你发工资！”
共享力量倒是真的，来到原木星后她们就签订了传说中元素精灵的专用契约。不过这不代表薛展不能怼醉鬼。
“发工资？”她好笑地看着它，“你哪里来的钱，不都是我在打工养你吗？”
“那是你应该做的！”金老板理直气壮地说，“员工给老板投资，那叫忠诚！”
薛展：......
你这忠诚还挺贵的。
午睡过后,薛展睁开眼睛,看见金老板还在专注地刷着光脑。它的火柴人身躯和光脑都闪着金光,仿佛黏在一起了似的。
“喂,你休息会儿吧。”薛展无奈地说。她轻手轻脚地把金老板从桌子上抱到床上,还给它盖上了被子。“晚上再玩。”
金老板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又沉浸在光脑世界里。薛展摇摇头,整理了一下工作服出门。继续和她的”孩子们”奋斗。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下班,光脑突然震动。薛展打开一看,是一条加急通知:
“紧急会议通知: 全体后勤部工作人员请于16:00前到三楼会议室集合。会议内容:联邦大赛开幕式场地布置及接待工作安排。 ——后勤部”
推开会议室的门,已经来了不少人。叶敏正和几个清洁组的同事聊天,见她进来热情地招手。保洁组长老张也来了,正低头翻看着什么文件。
方玄踱步走上讲台,用他标志性的温和语气开口:
“人都到齐了吧。这次联邦大赛开幕式选在我们学院举办,可以说是对我们的重视和信任。四大军校的精英都会来参加,联邦高层也会到场。作为东道主,场地布置和接待工作必须万无一失。”
他调出一份任务清单:“开幕式设在主操场,需要搭建临时看台、布置装饰和准备接待处。叶敏带领清洁组负责场地日常保洁。老张你带人准备绿化和装饰。后勤仓储的小李负责物资调配...”
当分工排到薛展时,方玄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薛展负责机甲展示区的场地维护。”
这让薛展有些意外 - 机甲展示区可是开幕式的重头戏,各大军校都会在那里展示自己的最新机甲。虽然不算超出工作范围，但这和她的日常工作并不搭边。
会议结束后,方玄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薛展:”来办公室一趟。”
在办公室里,方玄先是例行表扬她的工作表现,但很快切入正题:
“最近收到不少投诉啊。”他吹吹滚烫的茶水，若有所指。
薛展立刻警惕，该不会是元素精灵晚上总拉她在小树林K歌被人发现了？不能吧？
“投诉你不用化形石影响市容市貌。”
薛展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气愤起来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用化形石,这完全是不必要的开支！”
“工资不够吗？”方玄问。
“不...不是这个原因。”薛展支吾道。
方玄表示理解:“最开始是因为像我这样视觉冲击太大的猛兽,或者蛇类这种多数人恐惧的物种,才规定必须用化形石。”
他看着薛展的猪头笑了笑,
"像你这样, 可以说是毫无惊悚效果，顶多就是有点喜感,按理确实不用。可现在化形石已经成了兽人的标配,这是文化积淀的结果。”
“但这是不对的！”薛展依旧固执己见。
“可你没法改变这么多人,”方玄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你只能改变你自己。”
见薛展赌气地扭过头,方玄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能答应接下来的事,我就帮你顶住投诉压力。”
“什么事？”薛展狐疑地问。
“去参加联邦大赛后勤小队选拔。”方玄直接道。
“这...这怎么轮得到我啊？”薛展惊讶地说。四大军校的精英赛事,连当志愿者的机会都要靠关系。
方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轮得到的。你听说过阿波罗蜂家族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我在他们那里还有点人脉。”
薛展一愣,这是要给她走后门的意思？
“为什么是我？”
方玄瞥她一眼，“为什么是你，嗯，好问题，也许是因为某些人仅仅入职七天就已经展现出了非凡的升职渴求。”
薛展想起自己好像确实向他以及不少只见过一面的同事打听过职业前景。
方玄话锋一转:“当然,我不是白帮你。你也得帮我办点事。”
“什么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方玄笑着说,“反正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薛展总觉得这话里有话,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她犹豫了一下:“让我考虑考虑。”
“行,”方玄摆摆手,“不过别考虑太久。机会难得,错过了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