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师，”宋云烬说，“我回去了。”

贺惊潇“啊”了一声，问：“你不上去了吗？”

“很晚了，等会上去记得替我跟奶奶说一声。”

贺惊潇说：“师傅来接你了吗？”

“刚刚喊了，这里冷，你可以先上去，”宋云烬说罢，忽然又笑了，“或者再陪你一会。”

贺惊潇沉默半晌，给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答案：“陪我一会。”

像是有人往平静的湖水里丢了一粒石子，一层又一层的波浪撞在宋云烬的心上。

他说：“好。”

贺惊潇把点燃后剩下的灰烬一支支捡起来丢到垃圾桶，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枯燥的动作。

宋云烬一直安安静静盯着他看，一点也不觉得无趣。

“今年过得好吗？”宋云烬问。

贺惊潇又靠在栏杆上，没有着急回应。

令人安心的夜晚让他想敞开心扉，贺惊潇笑：“今年过得很开心。”

不等宋云烬问，贺惊潇又说：“能重新遇见你，我很开心。”

贺明伟的出现像是给贺惊潇打了一剂吐真药水，他突然变得直接。

宋云烬反而安静下来，良久：“潇潇。”

其实贺惊潇这个晚上听到这个称呼都觉得别扭，现在忽然就接受了。

贺惊潇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手已经不自觉摸到了兜里的烟和火机。

贺惊潇叹了口气。

他把烟盒摸出来，放在石栏杆上：“帮我戒烟。”

宋云烬顺着他的意思，替他收下这盒烟。

“杨旧林当时说我一定会找个女人结婚，”贺惊潇说，“你还记得吗？”

“杨旧林是谁。”

贺惊潇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哦，原来在明知故问。

贺惊潇斟酌了一会，接着说：“贺明伟前几年还会来烦我，让我结婚，杨旧林碰上一两回，对这个事情很清楚。”

宋云烬安安静静地听着。

忽地，他又问了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当年是你把我所有联系方式拉黑的吗？”

贺惊潇抿着唇想了片刻：“我拉黑了几个，但是后来手机也不在我手里了。”

“所以他知道。”宋云烬说。

“是，他知道。”

他知道你是我选择的恋人。

尽管如此，贺惊潇还是不想为自己辩解，过去的事情总要有个结果。

“不过就算手机还在我手里我也会删的。我一走了之，既然回不去，何必耽误你……更何况那个时候的我只是想逃避现实。”

宋云烬看了他一眼，声音平稳：“我不想兴师问罪。”

“我只是陈述事实，”贺惊潇笑了一声。

这个话题没能持续太久，其实很多东西都能猜得出来，细枝末节的东西也没必要回想。

贺惊潇会难过。

宋云烬知道他会难过。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贺惊潇说。

贺惊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最后一根烟花，看着那个金色的光点炸成花，他放在身前，像是许愿：“祝愿我们宋老师，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宋云烬抬起手，轻轻放在他握着烟花棒的手上：“祝贺老师新年万事无忧，所求皆如愿，所愿皆所得。”

贺惊潇笑着，眯着眼：“你不能这样，显得我没文化。”

这话逗得宋云烬有点无奈。

“那就祝你年年都开心。”

#

这个新年贺惊潇过得很开心，虽然大年三十那几天还是得和贺明伟碰上面。

有奶奶在，说也说不了什么扫兴的话。

大年初一。

昨夜守岁到很晚，奶奶还是照常起早，红包沉甸甸地塞进贺惊潇兜里，还有小红毛那一份。

“祝你呢学业进步，平安健康，”奶奶笑着说完对堂弟的祝福，扭过头又抓了一把贺惊潇的手臂：“事业有成，万事无忧。”

贺惊潇：“奶奶新年快乐，福寿安康。”

堂弟：“奶奶新年好，长命百岁。”

包饺子大团圆的节日，堂弟撺掇他给宋云烬打电话送祝福，贺惊潇选择糊他一脸饺子皮。

后果就是他直播的时候没洗脸被弹幕询问了，贺惊潇怀疑他就是想在粉丝面前装可怜。

没关系，贺惊潇是个可靠的大人！

他当着大家的面给小孩塞了个红包。

红包送出手，粉丝只会刷屏：“谢谢表哥！”

麦子也是岳城人，一早打电话来约贺惊潇见面，大概是报之前的早起电话之仇。

太可惜了，贺惊潇早起了。

贺惊潇笑她没得逞，忍笑着正经说：“明天见面是吗，我可以。”

麦子：“别笑了，滚去收红包。”

贺惊潇挂掉电话，聊天框里是麦子没有任何铺垫就转过来的钱。

是转账，不是红包。

是麦子的作风。

还有诸如杭靖陈导这类人物也有红包发过来，今年贺惊潇的红包进账还不少。

嘶……杭靖年纪比宋云烬小，估计也没比自己大到哪去？

大概是入行太多年，给人一种老前辈的错觉。

薛陈宁昨夜就发了新年祝福，只不过很晚，这点时差让贺惊潇怀疑他是不是谈恋爱了。这种准点祝福的热闹薛陈宁从来都不会错过的。

贺惊潇想了想，也给他发了红包。

奚云闲：新年快乐，小学同学新年接新戏，前程似锦，发财发财发财！

至于……宋云烬。

晚上。

“你在忙？”贺惊潇听见电话那头的吵闹声。

“很多小孩。”宋云烬话中含笑，似乎走了几步路，然后就安静下来了。

“给你的红包为什么不收？”宋云烬问，“那是陈女士还有宋先生给你的。”

贺惊潇笑：“我说怎么给我发了那么多个，以为是bug不敢收。”

“是bug也能收，给你都不嫌多。”

贺惊潇一顿，装作没听见：“又快见面了。”

“不好吗？”宋云烬拉开窗，“我这里有很多人放烟花。”

贺惊潇于是也推开阳台的门，岳城外面静悄悄，夜空上毫无点缀。

贺惊潇小小的不服气：“怎么岳城没人放烟花，泠城管这么严还有人顶风作案。”

宋云烬也被逗笑：“想看的话，我拍给你。”

电话里一阵沉默。

手机在微微发热，冷风吹得手背都僵硬了，手心还是暖的。

这个电话让贺惊潇有种和宋云烬并肩而立的错觉。

倏然，鞭炮声炸破了岳城的宁静。

“原来是憋了大招。”宋云烬说。

岳城不会放过这个好时节的，鞭炮声传到了宋云烬耳朵里。

贺惊潇听不见自己说的话了。

心一横，贺惊潇对着窗外大喊：

“宋云烬，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