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响出了病房，看向暮色中的走廊尽头。姜无谬站在窗下，靠着自动售货机，面色不虞地低头盯着手里捏的两罐热可可。

他走过去：“他还不能喝。”

姜无谬闻言抬头，抛了一罐到他怀里。

两人并排坐到走廊的长椅上，许响拉开拉环：“你不是今天飞B市？”

“嗯。”姜无谬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机回消息，“不去了，老头自己飞。”

说得轻松从容，要不是他爸满世界通缉他到许响也收到微信问他狗儿子去哪了，许响这会儿已经咬着牙信了。

“啧。”姜无谬烦躁地锁了屏，转过脸找他麻烦，“笑毛啊？还他妈偷着乐，笑大声点。”

许响没搭理他，变戏法一样从裤兜里捏了包纸巾擦嘴角——妈的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外套是给明池了——擦完把那包纸往他腿上一扔，走了。

姜无谬拎起那包纸：某游戏联名版，展开来一纸全是大大小小的动物头。就是那种一看明池就喜欢得要死的猫猫狗狗老鼠头。

看得顿时七窍生烟：秀给谁看呢？

他一口闷了易拉罐里剩下的饮料，还好没被齁死，噼里啪啦在和姜容的聊天框里打字：

FALLACY：你就不能帮我说两句话

FALLACY：明池生病你都通风报信了

FALLACY：你送佛送到西啊

对面不为所动，他直接发起一个转账，秒收。

“……”姜无谬深吸一口气，接着打字，“求你了，姐。老头再问我朋友找我我还做不做人了？”

姜容发来一个语音，点开全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容：“我怎么知道爸今天要带你去找程阿姨要推荐信啊？你小子，别等下程教授把爸送去英国学雕塑了，你自求多福吧。”

语音播到一半，许响又端回病号餐经过，低头看了他一眼：“等会儿去吃饭？我先陪明明吃完。”

姜无谬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咬牙：“一起。”

明池被两个高挑的家伙盯着吃他的晚饭，本来就难吃得难以下咽，现下放下勺子就要被姜无谬瞪一眼，吃得慢了又要被许响推着脸颊凑到另一边喝汤水，苦不堪言，本来看到两个哥哥来陪自己的兴奋也消失了。

他像只亲人的小狗，眷恋任何喜爱他的人类，同时自己歪一下脑袋就能把他们套在身边。

不过此刻正苦着脸忙着用勺子舀面糊，蓬松的脑袋躲在凑过去帮他挪动小碗的许响身后，偷偷摸摸对姜无谬做鬼脸，直到听到门又发出响动，立刻支起头看向病房门口：“请进。”

门板发出笃笃两声，随后从门缝间钻进来另一颗剑眉星目的炸毛脑袋。

“……啊。”曹创第一眼看见明池下意识露出的快乐笑容展开到一半，瞥见旁边两尊一动不动的冷脸像，背脊一凉，哧溜一下从门外溜进屋，谨慎道：“大哥好。”

电光石火间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两人并不想让他进门，出门在外机会是自己挣的，曹创一手迅捷地在身后摁上房门，“咔哒”一声：“我是明池的同学，来看下他。”

明池在平板传来打打杀杀的动漫背景音里连连点头，趁哥哥们都在看门口先把勺子放到桌子边边，再告诉许响和姜无谬：“哥哥这是曹创，我的好朋友。”曹创傻站着点点头。

姜无谬离得远，摆个臭脸喊曹创：“你坐这吧。”说完自己从小沙发上起身，坐到明池床边。

曹创一个人坐得最远，但完全没感到有任何不自在，阳光开朗地朝明池傻笑：“小池，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消息喔。”

明池眼睛一瞬亮了，一下绕过小桌板，钻到床尾，凑过去追问他。他靠得太近，曹创下意识就放低了声音，很珍惜地盯着他的脸。

姜无谬目睹了一切，盯着曹创越来越不爽：“……？”

有点拿不准该不该因为明池凑人家太近发牢骚，他看了许响一眼。这位冷静多智英俊朋友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脑袋都凑到一块去的两个少年，眉毛压着眼睑，侧脸显得十分锋利。

姜无谬喊小孩：“你不坐好掉下去的话脸会先朝地。”

明池闻声回头，脸上是十分惊喜的灿烂笑容，喊姜无谬：“姜sir，我拿奖啦！”

这么开心，笑得这么漂亮，姜无谬在他的目光里一怔，没有意识到自己起身，已经凑过去：“这么厉害。”

“对呀，”明池拉着他的手，“这么厉害！”

姜无谬这一瞬间想好了要给他什么奖励，送什么丑游戏周边，带他去吃什么只有明池会喜欢的垃圾，明池下一秒就松开手，跳下了病床。

他一溜烟跑到许响面前，挺着胸的模样有些骄矜，又有点天真娇憨，被许响蹲下身捉着穿拖鞋，低着头对他说：“哥哥其实我刚刚蒙你的，我从考场出来就知道我这次不差。”

许响低着头弯着嘴角，被一双热热的比起他要纤小一圈的手搭住了肩头。明池弯腰凑近他，观察他的脸，长睫毛直直颤着，悄悄地央求他：“我会做好的，我把别的事都做好，我想你开心，你就高兴一点好吗？”

许响抬起头。他觉得他低着头的样子伸出双臂的样子有点像个小天使。

小天使，什么时候才能懂凡人的爱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