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会结束后，每个人的心里都泛起一阵波澜，有大有小，形状各异。

“走吧，打球去。”周过拍拍廖小凡。

“不去。”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廖小凡说不去了。

“你什么情况？”周过一头的问号，刚拿起的篮球就又放下了。

“我迷茫了，周过。”廖小凡长叹一口气，以表达自己的万分迷茫。

廖小凡平时装疯卖傻久了，突然紧皱眉头严肃低沉起来，周过还真有些不习惯，不，特别的不习惯。

“怎么？一个小小的班会就把你给整迷茫了，你未免也太脆弱了吧。”

兄弟之间的安慰向来如此，比起小心询问“你还好吗？”，还是玩笑般的风凉话更为有效。

“不是脆弱，是突然之间找不到方向了，就好比大海里的船只迷航了一样，完完全全被困在了原地，我是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比我游戏输了还要难受。”说完廖小凡又叹了一口气，比刚才的那口还要长。

“不是，你为什么突然觉得迷茫了，总得有个理由吧，真因为刚才的班会啊？”周过不自觉声音一下就提高了，自己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赶忙捂住嘴巴降低音量，“说起班会，我刚才怎么没见你发言啊？大摄影家，不好意思了？”

“周过，你说句真话，你真的觉得我能成为大摄影家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

周过极少在廖小凡这张帅隽的脸蛋上看不到一丝的表情，记忆中上次还是廖小凡的哥哥廖争一因为大学选专业和他爸妈大吵一架的时候。

廖小凡的这个哥哥虽比他大不了几岁，可从出生后取名字起兄弟俩就被父母寄予了完全不同的希望。廖争一，凡事都要争第一，廖启明和温庭把所有的期望都投在廖争一这个长子身上，而到了廖小凡这里，凡事都要争第一就变成了小小的非凡。从小到大，廖启明和温庭就没有一碗水端平过，甚至都是大幅度的倾斜。廖争一和廖小凡小时候，那时廖启明和温庭还不算太忙，便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培养廖争一上，带他上各种各样的培训班，钢琴小提琴网球高尔夫等等等。到了廖小凡这里就是他想上什么就上什么，不想上就在家玩。小时候廖小凡总是很羡慕廖争一，羡慕他可以上各种各样的培训班，羡慕他的身边总有爸爸妈妈的陪伴。直到长大后，廖启明和温庭越来越忙，回家的日子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可每次回家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不达标而与廖争一发生争吵，骂他不争气还说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他却总与他们的希望背道而驰。

再后来廖争一大学选专业，廖启明和温庭不顾他的喜好和意愿替他选了金融专业，为此廖争一和他们大吵了一架，把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也依旧无法改变去学金融的事实，廖小凡至今都无法忘记那天的场景，廖小凡亲眼目睹廖争一在得知命运到无可奈何接受命运的整个过程，还有最后看向廖小凡的眼神，如此空洞如此落寞，苦笑着拍了拍廖小凡的肩膀说：“哥只能帮你到这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当时的廖小凡还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想想是廖争一希望他可以勇敢做自己，勇敢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热爱，而不是成为第二个在父母手下学习金融学的傀儡。

“以前我总羡慕我哥，羡慕他有爸妈的陪伴，羡慕他拥有的一切，可后来我才发现，在以爱的名义的捆绑之下他真的失去了很多。因为他是长子，所以爸妈处处对他要求，凡事都要他争第一。而我，只要不犯法做什么爸妈都不会管甚至不会过问，他们只觉得我既然想做那就去做反正家里有钱让我去嚯嚯。我都上高三了，他们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上哪所大学想学什么专业，他们对我唯一的支持就是钱，足够足够多的钱。”说完这些话廖小凡摇摇头，苦笑着。

“嘿，兄弟，振作点！至少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廖叔温庭姨也不会从中干涉，光是这一点你就比争一哥不知道幸福了多少，你还羡慕他，我看争一哥不知道有多羡慕你呢！”

周过的一席话明明是安慰，却在无形之中直直地戳中了廖小凡这么多年以来内心深处最不敢面对的地方。

“周过，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的梦想是从我哥那里抢来的只是我不敢面对，不敢正视心里的那道坎。虽然我总是说未来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大摄影家，可刚才听完大家聊梦想，我是彻底乱了也是彻底混沌了，我就在想成为一名摄影家这到底是不是我的梦想，还是只是因为小时候哥哥带我走进摄影世界，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做什么我就要跟着做什么，他没做成的我更是要替他做成，是崇拜更是一种依赖，以至于在这种关键时刻我完全搞不清楚我这么选究竟是对还是错。”

廖小凡捏紧了拳头，两拳碰撞，难分胜负，就如同此刻的他一样，无法在对与错中站队。

周过和廖小凡从小一起长大，曾自称是最了解自己这位发小的人，偶然的一次兄弟测试，测出来周过对廖小凡的了解程度只有六十分，刚刚及格。周过当时不服气到差点把那份测试题给撕个烂碎，可直到今天甚至直到刚才周过才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原来是如此的不了解这个几乎每天都待在自己身边的好兄弟。

“廖小凡同学，把梦想冠上对错的标签，你未免也太逊了吧！我可没有忘记你跟我们说起摄影时你的神情，和平时有多不一样我们都看得出来，尤其是你的那双眼睛都不是发着光是发着金光。还有上次，你给陈瞳普及摄影知识，那个手舞足蹈的样子，就连平时你说什么都要损你两句陈瞳都对你夸夸其谈，说你这小子是真的喜欢摄影，热爱摄影，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我就是突然之间混乱了，搞不清楚状况了。”

“你有什么好搞不清楚状况的，我看你不是搞不清楚状况，你是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是重点了。就拿你的名字来说，你自己总说小凡小凡寓意着小小的非凡，是廖叔和温庭姨对你的期盼。你现在啊，你就像把自己拉回了小时候做语文填空题的时候，你亲手用括号把“小小的”给包住同时把“非凡”两个字隔开。可是你搞错了，搞错了重点，重点不是你用一砖一瓦辛苦堆垒起堡垒中的“小小的”，而是堡垒外在广阔天地间自由自由飞翔着的“非凡”，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吗！”

“可是我…”

“没什么可是，既然你知道心里面有道坎，那在你面前不过就放着两个选择，要么跨过去，要不待在原地。怎么选，看你。”周过朝着廖小凡甩过一个眼神，并把脚下的篮球扔过去，“我也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了，我勉强再给你一节课的时间好好想想，下节课再因为你的矫情和扭扭捏捏而弃篮球而不顾，我可就要动用武力来解决你小子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廖小凡笑了，想明白地笑了，“你都说了这么多了，我要是还需要一节课来想明白那才叫真的逊，好了我算是想明白了与其纠结这纠结那不如从现在开始努力。还有，我廖小凡弃什么也不能弃我的宝贝篮球啊！”

周过伸出左手，打开手掌，“这才是我认识的小小的非凡。”

廖小凡击掌并紧握住周过的手，“那是当然，小小的非凡不也是非凡，归根结底都是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