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庆祝成功拿下角色,乔沐羽在酒店附近包场了一家理疗馆,叫上这次来港城的YOLU员工放松调理,也想顺便和陆成槿龚迟一块儿商量郑慧的事。
龚迟问他为什么没钱还这么大方。
乔沐羽冷眼一瞥:“看不惯就报警。”
其实不想说的部分原因是因为程枫。那时候程枫总是会在直播结束后替自己在群里发红包,或是请团队的人喝酒唱歌。
用启明一哥的话来说,适当关怀可以提高团队成员的工作积极性、归属感和忠诚度。事实证明这种理论并不是空穴来风,至少在车祸后的修养时期,那群受过恩惠的人总会隔三差五跑来陪自己聊天,让无聊的住院生活热闹许多。
而陆成槿陪自己来港城的事一定会通过各方传到启明,不管他怎么选,偏向YOLU都是既定的事实。现在最合适拉拢的,就是曾经共事的二部员工。
处理完手上的工作,三人坐在房间里等技师上门。
聊到前一晚丢失的耳机,龚迟从裤兜里摸出一副,“是这个吗?”
看到熟悉的LOGO,乔沐羽抢过翻看,确认是包里不见的那副,他没控制住情绪吼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拿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啧啧,要咬人了。”龚迟躲到陆成槿身后,缩着健硕体格伸出个脑袋假模假样道:“陆总,帮我说句话啊。”
看出他又在模仿自己,乔沐羽虚晃踹出一脚,恐吓道:“再装个试试?”
虽然知道自己以前有时候在陆成槿跟前茶香四溢,但看了龚迟的演绎他还是觉得有点恶心。
余光好像看到某人在笑,乔沐羽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他低头整理缠绕的耳机线,开机后听到短暂电流吱吱声,又再次归于寂静。
几秒后,附近有脚步声靠近,伴随着玻璃杯碰撞和女人的交谈声,应该是佣人正在打扫卫生。
很好,连接成功!
浴袍宽大,眼看快要掉落肩头。陆成槿盯了半晌,默默走过去替乔沐羽拉拢领口。
到底是沈鸣霜亲自认证的小绿茶,每个动作都像精心设计过。龚迟欣赏不了这种艺术,但他知道陆成槿很爱欣赏,躺倒按摩椅上背过身去。
乔沐羽愣愣抬头:“干什么?”
领口上拉腰带一紧,陆成槿坐到旁边,转移话题道:“是我让龚迟拿走的耳机。方昊英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心跳一滞,乔沐羽霎时慌乱,他急忙关掉耳机,侧过脸问:“什么时候?他翻我包了?”
“嗯。”
没想到对方会多疑到这个程度,乔沐羽稍微捋了下思路,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郑慧那边后面怎么计划的?”
“郑慧暂时走不了,方昊英给了她解药,这段时间已经恢复了一些记忆。”
本以为解药会很难弄到,方昊英竟然就直接给了?乔沐羽狐疑道:“他会这么好心?”
“还不是为了让你快点治好病。”抬眼就看到陆成槿投来责怪的眼神,龚迟老实闭嘴,翻回身去。
乔沐羽一脸莫名:“跟我有什么关系?”
“乔芝中途换了药,你现在的身体,是根据我的体质来调配的。”事已至此,瞒着或许会让乔沐羽更加不安,陆成槿想想还是坦诚道:“郑慧想骗你帮她找方昊英拿解药,没想到方昊英先找上门,应该已经知道换药的事了。”
一会儿郑慧一会儿方昊英,乔沐羽听得糊涂:“那我这个病到底是谁弄的?”
“哎,我来解释吧。”看陆成槿三缄其口,龚迟翻身坐起,他觉得有些事现在不说后面更扯不清楚,况且乔沐羽又不是小孩,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这点抗压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简单来说,就是方昊英当年用药把你搞成x功能障碍了,一年后你想通了回来和二哥谈恋爱,乔芝就找人换了药,一是缓解你的病情,二呢也方便她和YOLU合作……”
“不对,”乔沐羽接过话茬,抬眼看向陆成槿:“我记得乔芝下药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陆成槿没有答话,静默片刻移开视线。
“别聊这个了。”
对话戛然而止,陷入微妙的安静。目光垂落地面,乔沐羽想起某个夜里做过的梦。
蝴蝶飞入长廊,没入黑暗,在禁闭的空间四处乱撞,奄奄一息挥动着翅膀,最后被罩进做工精美的玻璃器皿。
留下鲜活的死亡。
房间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沐羽在吗?”
听到樊思远的声音,乔沐羽略微定神,走到门口解锁推门。
樊思远递上盒子,还像过去一样真诚和善:“那经理态度还挺好,一路把我们送到大门口。”今早项目收尾,他带着团队去了方玉世家一趟,顺便帮乔沐羽拿回定制的平安锁。
打开盒子粗略扫了一眼,乔沐羽拍拍樊思远肩膀:“麻烦了。下午我包了场,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没事羽哥,有需要随时叫我。”看到屋里的陆成槿和龚迟,樊思远心领神会,省去多余客套,带着组员去了另一个房间。
刚好技师上门,乔沐羽退开等人进屋,抱着盒子只身往外走。龚迟叫住他:“你不按了?”
“嗯,我去吧台坐会儿。”
看人走远,龚迟推了一下陆成槿,“不跟去看看?”
这家没他得散。
虽然已经散了。
视线停在乔沐羽离开的方向,陆成槿犹豫片刻有些顾虑:“怕他烦。”他想乔沐羽或许已经捋清了前因后果,正愁找不到发泄口。
被讨厌过很多次,所以不想再被讨厌。
“烦也得去啊。他要是想不开做傻事怎么办?”龚迟忍不住提醒:“你忘了之前郑慧说的了?跟着方昊英那段时间,他自杀倾向一直很严重。”
瞳孔颤动,龚迟的话像警钟将他砸醒。陆成槿收回目光,下意识想说不可能,但仔细想想,为什么不可能?
从小没人疼没人爱,分身乏术照顾着嗷嗷待哺三个孩子。好不容易熬到成年,被迫吃药,和乱七八糟的人发生关系,没有意识,没有选择。
身体和记忆残缺,幕后黑手虎视眈眈,还在找机会夺回属于他的控制权。
不能让方昊英得逞,不能让乔沐羽死去。
像悬在头顶的千斤顶,牵制绳子双方竭尽全力,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预知结果。当年宜恩J情杀人,他陆成槿尚且可以以命搏命。但YOLU身后牵系着无数人的心血和前程,一旦入局,就再也无法回头。
——
包场后的酒水免费,乔沐羽入座吧台,随便点了几杯不用调制的烈酒,正喝第四杯,余光瞄到调酒师停下动作,把点酒单放在右边的座位前。
他疑惑转头,就看到陆成槿坐下,拿过自己喝一半的酒喝了起来。
“你就不能自己点?”乔沐羽不满嘟囔了一声,抢又抢不过,不好说什么,只得叫调酒师再做两杯。
脑袋放空,不想跟任何人聊天。
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来。调酒师忙得手指抽搐,这活怎么干不完?
不知过了多久,陆成槿放下酒杯,率先打破沉默:“等你病好了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
自说自话什么啊。乔沐羽扯扯嘴角:“去死。”
手略微停顿,陆成槿只当没听见。想想他又道:“你回去以后把药先停掉,那方面,也稍微节制些。”
节制?乔沐羽醉眼朦胧笑出了声,他勾勾手指头,见陆成槿没动作,不耐烦扯住对方领口拉到跟前。
“节不节制的又不是我说了算。你有本事跟祁方逑说去。而且每次跟你们这些人上床,我都感觉自己像个特别廉价的玩具。”酒气蔓延,他媚态十足伸出舌尖,□□着陆成槿唇角,“其实谁跟我做都行,但我这个人又死要面子,总担心落人话柄。你要想上我,也得等祁方逑甩了我以后……”
握在杯身的手关节泛白,昏暗的灯光衬得陆成槿脸色灰沉,原来他早已被归为某类人。或者说,在乔沐羽眼里,他们都是等同的丑陋和肮脏。
陆成槿闭上眼,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难过,声音都在发抖:“我不想。”
“……不想什么?”
“跟你做那种事。”
这话在乔沐羽耳朵里跟[我就蹭蹭不进去]没什么两样,他笑了笑,把抱在怀里的盒子打开,取出其中一块平安锁放到陆成槿跟前。
“龚迟说你还是得图点什么,我现在身上就这个最值钱。”
美玉在昏暗迷乱的灯光下也变得世俗不堪,陆成槿握在手心,神色黯淡:“我也不图你东西。”
乔沐羽慢条斯理喝酒道:“我知道啊,你这么有钱,肯定不图这几万块钱的玉。但就算跟你在一起,我也会不停出轨偷情到处跟人乱搞,你能受得了?”不等陆成槿答话,他自己先开解道:“就算你受得了,你妈也受不了,看看我这腿……”
“别说了。”
察觉到对方快要无法压抑的情绪,乔沐羽终于闭嘴,不知道为什么,他能感觉陆成槿很难过。
可能这就是爱,乔沐羽想,他不懂,所以不觉得难过。
“好,我不说了。”他识趣托着腮继续喝酒,没喝两口酒杯就被抢了过去。
“换个地方聊。”陆成槿把酒杯放回吧台,拉过人就往外走。
很少看到他这么凶,乔沐羽对待陆成槿一向欺软怕硬,只好任由他牵着走到空无一人的私人影院。
“要看电影吗?”
“到后面聊天。”
最后一排是双人专座,或许是机器出了点故障。刚坐下去乔沐羽就发现哪里不对劲,不但坐上去自动按摩,还把两人有意无意往对方身上怼。
四肢完全没法平衡,他想换个安全的姿势,刚坐好,后背往下有股力量猛地一推,连人扑到了陆成槿身上。
“不,不行,这座位有毒……”乔沐羽胡乱从陆成槿身上爬下来,坐到一旁的地毯上,讪讪道:“就这样聊吧。”
陆成槿默了默,也起身坐到一边:“好。”
他们很少聊天,真正独处下来反倒不知道聊什么。
乔沐羽想,他对陆成槿身体的感情可能比本人还多一些。
于是陆成槿开始自说自话,说在很多年前就见过自己,说一见钟情,说工作上的糗事。酒喝得太多,乔沐羽有点头晕,他觉得陆成槿变了很多,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老板,也会开始表达喜欢和讨厌的情绪。
虽然有些刻意,但不算讨厌,挺有意思。
“你喜欢什么季节?”陆成槿问。
好老土的问题,乔沐羽想想道:“冬天。”
“喜欢旅游吗?”
乔沐羽摇头,“我只待想在家里或者山里。”最好独身一人,裹着毯子坐在火炉旁,听着柴火噼里啪啦,伴着悠扬小曲,沉沉入眠,就很幸福。
“你还记得留云山上的房子吗?”那是建造在近一千米高的悬崖别墅,某年冬天他们曾去过一次。卧室是落地玻璃建造的透明玻璃房,醒来可以看到窗外飞扬的雪花。
陆成槿回想着,嘴角浮起淡淡笑意:“那时候我忙着处理工作,总忍不住偷看你。”穿着毛茸茸宽大柔软的白毛衣,像小猫趴在窗边,仰头看着雪走神。
他的幸福第一次有了具象化,但对那时的乔沐羽来说,一切不过是难以离开的囚笼。
差异的成长环境和原生家庭让他们始终无法在精神上产生共鸣,后来才知道,人们通常把这种只有身体纠缠的关系,叫做炮友。
“如果那段感情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忘了也好。等病好以后,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陆成槿轻声道:“是我做的不好,没有让你感到幸福。”
喉咙有些酸涩,乔沐羽喉结滚动,心情莫名难受。
“你是不是忘了我有男朋友。”
“你不喜欢他。”
判官似的定论弄得乔沐羽哭笑不得。
虽然明白对祁方逑只是身体的需要,但他也幻想过,时间久了真的喜欢也说不定。
“乔沐羽。”陆成槿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
心里犯起嘀咕,乔沐羽歪过头:“干嘛?”
“如果找到父母,会不会想活下去?”
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乔沐羽仔细琢磨着每个字的含义,垂下眼睫,摇头笑道:“现在找到有什么意义?该吃的苦一样没少吃。”
“如果他们地位高,也许可以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