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直播的流水收入比第一次掉了近一半。直播后的复盘会，大家愁眉紧锁坐在会议室，不知道谁不小心开了蓝牙，放出了哀乐衬哀景的《二泉映月》。
运营主管崔大成巡视一周，点到正在偷瞄他的助理小云。“小云，你来总结一下，这次流水差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小云吞吞吐吐，“嗯……大概是一直跳舞，话太少？而且Elion从来不打PK，很难刺激用户打赏啊。 ”
运营菲菲反驳道：“不打PK是他的特色，就跟B站不打广告一样。如果连这个特色都没有，那Elion和普通主播还有什么区别？”
大成沉重点点头，“还有吗？”
摄像墩子弱弱说道：“这次的妆发其实没有上次做得好，而且Elion好像额头冒了两颗痘。”
被点到的乔沐羽摸出手机照了照，确实，可能是季阿姨家的菜有些上火。“不好意思，我以后注意。”
菲菲接着说道：“自从Elion火了以后，同类的主播也开始模仿，我听说有陆最近也在推这类主播，好像做得挺好。”
大成一拍脑门，“哦我知道，那个Gray嘛，人家是走正统明星路子的，会唱会跳，我们怎么比得了。”
乔沐羽听完默默点开搜索:如何快速学会唱歌。
宣传佳佳翻看着网上数据，神色严肃地推推眼镜，“但他每次的流水都是我们的两倍诶，而且一直增长稳定，有陆这么舍得给他花钱吗？还是自然流量？”
“谁去打探一下？”大成敲敲桌子，“有陆过去只做明星，最近才开始推主播，你们都没有危机感吗！”
谁去？启明巴结有陆，就好比暴发户攀上千金小姐，先不说没人搭理，要是被有陆的人挂上论坛，一定会成为业内笑柄。
乔沐羽盯着手机上陆成瑾的微信头像，想想还是决定不吱声。不到万不得已，他宁愿一直在直播间当个美丽废物。
“诶，我想起来了！”墩子回忆道，“听说前天有陆有个老板带了几个人来找江总聊业务啊。”
佳佳两眼放光：“哦对对对，那个陆总，特别帅，我都碰到了。”
“那问问江总。”大成不想再拖，电话简单沟通了一下，3分钟后，江启明笑眯眯站在门口。
“大家找我？”
虽说启明实行扁平化管理，各职级之间并没有很明显的上下级关系，但江总好歹是个老板，大家不敢造次，老实巴交望着大成。
“哎，我来说吧。今天Elion的流水跌得有点多，我们分析了几轮还是找不到根本原因。听说有陆最近推了主播效果很好，江总你有没有听到这方面消息？”
“哦，G，G那什么吗？”
“Gray。”
“对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听陆总提了一嘴。”
佳佳八卦道，“是不是想找我们联手？”
“那倒没有。”江启明端着茶杯坐下，揭开杯盖喝下一口热茶。他抬起头，看到众人期盼的眼神，哈哈一笑，“他想要买Elion啊。”
“什么？！”
房间里顿时炸开了锅。
“多少钱啊？！”
“真的假的，他很看好Elion？”
“天哪，这老板野心不小啊，有没有提到程枫？”
江启明嘴上挂着茶叶，风轻云淡道：“五千万。”
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看大家不说话，他扬了扬眉毛，“被吓到了？”
小云小声道：“突然觉得有陆不像是做生意，像做慈善。”
“我还有个更炸裂的消息。”江启明卖起了关子。
在大家聚精会神看着他十几秒后，他慢悠悠走到乔沐羽身后，拍拍他的肩，“咱们Elion，就是陆总的男朋友啊。”
“啊？”发出这声疑问的是当事人本人。
“陆成瑾前天自己跟我说的嘛。”江启明耸耸肩，“他说要买你，因为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启明。”
四周审判的目光纷纷聚集到他身上，乔沐羽后背发凉，默默去拿桌上的手机，被菲菲抢先一步拿走。屏幕还停留在他和陆成瑾的聊天界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下来拿药]
菲菲点开朋友圈，看到满屏有陆的资讯更加确认。
“真的是陆成瑾！”
这下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了。江启明的这番话搞得他好像个叛徒，为了陆成瑾混进启明，就是想把ELion这个招牌搞砸。
他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最后好像都变成了自己的错。同行公司不敢要他，好不容易找到主播这份工作，又被莫名其妙搅黄了。
他低着头不说话，江启明依旧带着慈祥的笑，此刻更像把锋利的刀，“沐羽啊，你要不问问陆成瑾？你这么有潜力，五千万我可不想卖。”
“你想要多少……”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本以为是块天降的大饼，结果变成了无路可退的陷阱。不管是乔芝还是江启明，本质都是一样自私自利的人。
“我不想卖你，”江启明喝了口茶，“去找陆成瑾，说服他让Gray和你合体直播。”
大成不敢置信抬起头，第一个带头鼓起掌来，“老板，这招妙啊！”
其他人纷纷跟着鼓掌，乔沐羽看着眼前讽刺滑稽的场景，心凉了半截。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他胃里一阵翻腾，冲进卫生间扶着马桶干呕了起来。
实在太恶心……他无法接受。
陆成槿这个方法不但成功离间了他和启明团队的内部关系，也让江启明抓到了可以利用的把柄。不管他怎么做，都免不了成为这场商战中的牺牲品。但就算离开启明，YOLU也不会要他，最后大概率还是只能沦为陆成槿的玩物，当然，还得在对方有新鲜感的前提下。
冷静了半小时，乔沐羽找到江启明办公室，“我还是辞职吧，您交代的事，我做不到。”他彻底想通了，与其被人拿捏，还不如再换个行业另寻出路，反正他年轻貌美还聪明机灵，只要努力还怕闯不出名堂？眼下钱难赚屎难吃，这屎他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前天的钱还没结吧？”江启明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如果现在辞职，那150万的流水可没有你的份。”
“我签了合同！”
“我不记得啊。”
“江启明！”
“而且咱们签了3年，你现在辞职，算违约，违约金好像是300万吧。”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怎么这么不情愿呢？沐羽啊，他可是你男朋友，哄哄他，陪他睡一觉，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吗？”
乔沐羽惨淡一笑，“要不陪你睡吧？江总，你侄子也行，放过我好不好？”
“我就算了，年纪大了，弄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江启明笑道，“不过你如果愿意给以桉一次机会，他一定会很高兴。”
乔沐羽看着桌上的砚台，恨不得举起把对面的头砸个大窟窿。
启明大楼外飘起小雪，他站在三楼呆呆看了会儿雪景，偶然看到楼下正在拍短剧。初雪几乎是偶像剧标配，所有的浪漫都可以在纯白无瑕的世界里开始。他想起某个冬天随乔芝到一座雪景极美的雪山上滑雪，乔芝把他遗忘在无人雪屋整整一夜，只到被轮值的工作人员发现，他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直到现在，每次下雪，身体的某块骨骼依旧会隐隐作痛，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其他原因，但都无所谓了，也没人会在意。
回到车库准备回家，乔沐羽碰上道具组的人布置场景。他绕开拍摄区域找到了车，正要启动，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车前经过，身后跟着好几个工作人员，他想着是公司的哪位网红，就听人喊道：“程枫，这边！”
启明一哥，程枫。好非主流的名字，多半是艺名。
他刚开出几米远，一道黑影突然撞了上来。
“不是这个车！”
好像撞到了人！乔沐羽急忙下车查看，果然是位糊涂的群演。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都是黑的我有点记不清车牌号了。”群演起身连连道歉，身后导演助理冲他吼道，“车牌都记错，什么记性啊！”注意到乔沐羽，他突然眼前一亮走了过来。
“你是启明的艺人？”
乔沐羽愣了一下，点点头。
“哇，长得也太帅了吧。”导演助理上下打量他一眼，“想不想来拍短剧啊？”
“我不会演戏。”
“没事，你跟我过来，刚好差个演员。”导演助理不由分说拉着他往拍摄场地走，“不用讲台词，就饰演一位帅气NPC，拍不到全脸的。”
乔沐羽正想着拒绝，还没开口就被带到了导演跟前。对方听完助理的描述，点点头，指着豪车道具旁的空位，“你就从这走过去吧，女主就位啊，撞一下这位帅哥，回头看一眼。然后给程枫车里眼神特写。”
他不知道镜头在哪，只得硬着头皮走，女主快要撞上，他下意识躲了一下。
“停！”导演无语蒙眼，“帅哥，撞你别躲啊！”
“不好意思忘了。”他窘迫道歉，“再来吧。”
一个擦肩而过的镜头拍了五六遍，导演懒得看了，干脆坐到车里和程枫讲戏，让助理盯着。
拍到第八遍的时候终于有了合适镜头，乔沐羽准备离开，身后传来助理嘲笑，“白瞎了长相啊，这智商下次可别拍戏了。”
耳边一阵哄笑。
饰演女主的演员有些听不过，出言责备道：“有什么好笑的呢？人家又不是专业演戏的，你们来演说不定还不如人家。”
笑声悄然停止。
本身心情就不太好，还被人挖苦嘲笑。乔沐羽转身问道：“那出场费用怎么结？”
助理哈哈笑起来，“就你这演技还想要钱？”
“那不好意思了。”
他走到摄像机跟前，摄像师看清他的脸一时愣住，等回过神刚拍好的镜头已经被删了个干净。“如果后续视频里出现了有关我的镜头，我会让法务找你索赔肖像损失。”
助理愣了几秒，冲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大骂：“喂！你踏马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