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等着前·信使小姐慢慢说完话的克莱恩愣了愣。看来这一世的蕾妮特没有四个头轮流想一想再开口的习惯。

“如果……”“你觉得……”“不习惯……”“也可以这样。”

就像是听见克莱恩的心声般，被提在手上的四个头轮番开口。

“但是没必要。”左手边的头说，她眨了眨漂亮的红眼睛，“现在的我状态比你记忆中那个好很多，而且序列顶端那位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

一封虚幻的信出现在蕾妮特右手边一口头前，那个脑袋咬住那封信，然后蕾妮特将信递给了克莱恩。

克莱恩接过信后，习惯性先观察了一下。信封用的不是纸张，而是某种半透明的、流光溢彩的东西，他摸着手上奇妙的材质，不太确定地想着也许是某种生物的皮，因为手感确实类似于皮革。拆开信封后，其中倒是普通的纸张，只是沾了点灰雾的气息。

信的内容很简单。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想来许多遗憾应该都圆满了吧。接下来，你确定要得知真相吗？如果不想，就这么存在下去也没有问题。如果一定要知道……”

一定要知道。

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算什么挽回遗憾。制造更大的遗憾来完成“挽回遗憾”这种方式根本就是……

克莱恩的回答才刚在心中过一遍的时候，那张普通的信纸忽地化作流光，从他的眉心没入脑海。

自此，他得到了通往真相的第一把钥匙。

作为“诡秘”的他在信中记载了一幅地图。上面标注的线路自最北端的冷冻港起始，将穿过海上的风暴眼，从那里进入一段特殊的灵界路程，最终在穿透灵界之后，会从一扇特别的“门”处抵达——源堡。

从遗迹中取得的海神权杖正是在风暴眼指引方向的物品。

消化完信息的克莱恩从恍惚中回神。蕾妮特和阿兹克依旧站在旁边静静陪伴和等待着他。

“你做出了选择。”蕾妮特左手拎着的一个头说。

“那有件事情你必须要知晓。”祂左手的另一个头说道。

“小心所有真神。”右手上其中一个头说。

最后一个脑袋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话可以说，狠狠瞪了其他三个头一眼，然后上下动了动，大约是表示赞同它们的话。

小心所有真神？

那些真神们，亚当、阿曼妮西斯等，包括邪神里面的隐匿贤者，确实对他好得过分。但从奇克和萨林格尔的态度来看，他的魅力应该没有对真神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吧……？至于亚当他们站在自己这边，只不过是因为他和他们结盟过而已。除此之外，风暴、智慧、永恒烈阳和蒸汽与机械之神对他的存在都没有任何反应。

克莱恩不确定。

面对这些疑惑，现在的他其实心底已有了答案，却不愿意去想。

正如这个“错漏百出”的“第二世”一般，从一开始的历史就不一样，那又怎会让他遇上这个与过去“相差不大”的第五纪？

他定了定心神。

蕾妮特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这件事情找他，肯定不会和阿兹克准备那么久。

但没想到的是，先开口的是阿兹克先生。

“克莱恩，我拜托祂给你找来了第三把钥匙。”阿兹克说。

第二把钥匙应该是海神权杖，那么第三把钥匙是什么？

在克莱恩好奇的注视下，伴随着巨大的机械轰鸣声，一艘巨大的黑色轮船从灵界遥远处疾驰而来。船身通体漆黑，且形态不稳定，有颗粒感，仿佛被烧灼后的灰烬聚集而成，其上风帆破败，有多处缺损。这艘幽灵船表面上如同古老的文物，内里却看起来是机械驱动的，偏偏它在灵界航行，肯定非凡也在其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说，这艘船它叫……”信使小姐左手边的头说了半句，又由右手边的头颅报出了名字，“‘泰坦尼克号’。”

原本震撼的表情挂不住了。

克莱恩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整活的答案。

所以他要在这艘船上和谁殉情吗？考虑到他肯定会带着阿兹克先生过去，莫非还真从重生的最开始就一语成谶，要和阿兹克先生终成眷属？不对，阿兹克先生好像现在还真是他的眷属。

坏了。

克莱恩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谨慎地研究起“泰坦尼克号”来。他取出海神权杖和方才得到的信件，发现这三样物品确实自成一体。权杖是船舵，信件是海图，还有能够无需力量驱动就能自行运转的轮船，依靠他们，他就可以去往最终的真相所在之地。

现在另一个问题是——这么大的船，他怎么带走？

而且，这艘船在行至近前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直往蕾妮特身上撞去。

克莱恩连忙翻阅信件，从中找到了控制船的方法。他举起海神权杖，命令它停了下来。停下来之后，登船设施就自动放下，这艘船似乎正在等待他的检阅。于是他顺着船梯登上了这艘幽灵般的船。

在他上船后，船梯自动收起了。

“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把它叫来的？”阿兹克问。

“是啊，它谁的话都不听，除了让它千里追杀我，还有什么办法吗？”蕾妮特手上最左边的头慢吞吞地说。

上船后，克莱恩走进船舱，其中似乎不止是机械轰鸣声，甚至还有如同心脏跳动一般的血肉鼓动声音。他踩在尘埃般的楼梯上，慢慢地前往船舱的动力室。

动力室前的走廊内空无一物，但墙壁上似乎篆刻着风暴之主的圣辉。他脑子里忍不住闪过“能信都信，物尽其用”的念头。

推开动力室的大门，其内是无比庞大而高精度的——血肉机械造物。这是属于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一部分血肉。它们鲜活地运动着，为这艘船提供能在任何地方航行的动力。克莱恩甚至能够从中听见来自完美者的怒吼声。可当他的注视落在血肉之上时，那些不满的呓语渐渐消失了。

在一阵疑惑的窃窃私语后，欢欣充满了整个动力室。它们向克莱恩传递着“欢迎归来”的信息。

克莱恩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些血肉。他伸手摸了摸它们，并在被欢呼声震聋耳朵之前逃离了这里。

检阅完毕后，克莱恩下了船。这个巨大的幽灵船开始缩小，化作一个精巧的微缩模型。克莱恩小心地拿着模型，将它也塞进源堡杂物堆后，向信使小姐提出了辞别。没想到的是，蕾妮特·缇尼科尔表示要跟随着他，希望他能在出发之前带上自己，让他记得召唤一下，召唤词和之前一样。

阿兹克先生也表示需要留在灵界，他出发前想收拾一下行李。

不过，“要在灵界收拾行李”这件事情，实在是槽点多得叫人不知道怎么吐。

自己孤身一人回家的克莱恩有点后悔那么早就把船扔杂物堆里，早知道就开着船创回现实了。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再把船放出来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来客拦住了他。

银发银瞳、容貌秀美的天使静静地站在他身前极近的地方，仿佛早早就在等待他一样。

“诡秘，”祂说，“我来陪你最后一程。”

乌洛琉斯？

克莱恩想不出自己和祂有什么交集。“最后一程”这个词听起来也很不美妙的样子。

“按照当初我们约定的那样。”

祂微微低着头，银白的长发落了一点到克莱恩脸上，让他感到几分痒意。

“记得提醒梅迪奇。祂可能已经忘记这个约定了。”

也行。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反正带着一船人总不至于个个都跟他殉情去。

就是可怜梅迪奇还没出狼窝，已经被同事定下要去虎穴了。

克莱恩的心情忽然因为这件事情明媚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