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叽叽喳喳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上人的眼皮上,有些刺眼,长睫微颤着,忽然光芒被一只手遮挡住了。
苏皎缓缓张开眼睛,就见唐律正坐在床边,手正支在他的脸庞边,替他挡着阳光,神情百无聊赖。
“现在什么时候了?”苏皎开口时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坐起身,接过唐律递来的水喝了口。
唐律碧眼深处仿佛荡漾着湖光,道:“醒的时机正好,明天就是竞赛。我还在想要是你还不醒我该怎么办呢。”
苏皎喝水顿了一下,眼睛余光撇过唐律,半晌,将水放到床头柜上,道:“阿斯蒙德,你认识吗?”
唐律神色未变,坦白道:“是我。”
苏皎正色看他,皱眉:“你为什么要抹消我的记忆?”
唐律微微一笑,回答:“殿下,我一开始不知道你是谁。”
苏皎,又或者说是已经恢复大半记忆的该隐睁着一双华贵的紫金色双眼,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唐律丝毫不在意眼前人透露的威压,将手指放到该隐的脸颊边,微微俯身,贴近他的嘴唇,轻声缱绻道:“殿下,你知道吗?头顶的印记灼烫地仿佛要刺穿我。”
两人在静谧的房间接了个漫长的吻。
该隐在醒前已经想好要如何兴师问罪,但对上那双眼睛,他的身体好像就不听自己的使唤,更别提眼前人十分自觉的将鲜香的血喂到他嘴边。
没有人能抵抗这种诱惑。
两人分开时嘴角还勾着一条若隐若现的银丝,唐律将该隐唇边的水光擦了擦,问:“我服侍的是否让殿下满意?”
该隐觑了他一眼,靠在他肩膀上,道:“勉勉强强。你没告诉其他人是我吧。”
唐律:“没有。你的身体……?”他原以为该隐恢复记忆后身体也会恢复正常,没想到在房间等待几天,该隐的身体竟然未有一丝变化。
该隐漫不经心道:“我还有很多记忆没恢复。你应该也感受到了,我血液中的异常。”
他的血液如同一滩死水般,除了芬香之外再无任何附庸的力量。如果没有这双象征身份的双眼,没有人会相信他是昔日的最强者该隐。
唐律将像只猫一样蜷缩着的该隐拎到跟前,皱眉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该隐打了个哈欠,闻言有些不满,就是声音带着些倦意,显得软绵绵的,道:“大胆,怎么跟我说话的。”
在听到唐律轻哄后才哼了一声,道:“我的记忆只到杀死母虫为止,后面的还有些模糊。非要说的话,像是什么东西在阻隔着我发现。”
唐律摸摸他脑袋,此时的该隐跟过去的苏皎没什么两样,如果要描述恢复的记忆带来了什么改变,只能说看上去似乎更懒了一些,跟过去记载中的该隐有很多不一样。
该隐说完顿了好一会儿,唐律意识到他应该还有话要说,于是耐心等待。
果然,没多久,该隐道:“我的记忆并不坚牢,下次醒来我可能就不会记得过去了。如果有事情……”他看向唐律的嘴唇,道:“你知道要怎么做的。”
唐律直觉他在瞒着自己什么。
于是道:“是不是跟虫母有关系?”
该隐眼睛已经有些眯上了,闻言懒声:“好像是有点。阿斯蒙德,我想睡觉了。”
唐律第一次听到该隐这样叫自己,心底浮现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了一般,他开口道:“殿下,我有一个非常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声音中还带着些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忐忑。
然而他没有等到答案,感受到肩颈处传来的重量,唯一可以解答他问题的人已经睡着了。
给人盖上被子,唐律将该隐有些长的头发轻轻拢到一边,再无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寂静无言,空阔的房间里,一个人叹息道:“殿下,您可真是……”
隔天。
苏皎是被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望了下外边的天色,还没亮!烦躁地将被子盖住脑袋,刚想再睡个回笼觉,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下一秒,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哪的苏皎瞬间清醒,跳下床走到窗户边将半拢着的窗帘彻底拉开。
看到外边熟悉的建筑,苏皎睁大眼睛,他居然真的回来了!从赤兔-Ⅵ号回到了京曜星!
此时在房间外传来一阵开门声,苏皎心神一动,出去一看,唐律正好从他自己房间出来。
唐律穿着一身家居服,神色看上去还有些怠懒,先是将他全身打量了一遍,然后才道:“醒了?”
苏皎:“你将我带回来的?考核通过了吗?”
唐律不着痕迹地问:“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和你对峙的那个虫族模样还记得起来吗?”
苏皎狐疑地看他一眼,神色奇怪道:“当然记得啊。我记性没烂到那种程度。”
说完他轻轻皱眉,补充道:“那只虫子当时看了我一眼,然后脑袋就开始痛,之后的事就记不太清了。难道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没事,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唐律轻飘飘地将话题带过,目光落在苏皎的睡衣上,问:“八点班级集合。你应该没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苏皎抬起手腕上光脑看了眼,不可置信道:“今天竞赛吗???”
穿好衣服,苏皎刚要出门,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正在理袖扣的唐律,两人对上目光。
苏皎问:“你……是不是在我睡觉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说这话时他头顶还翘着几根睡醒后没被压下去的呆毛,双眼懵懂,桃花眼尾还带着些未褪的红晕。
像是一只从未长大的猫咪。
唐律神色无一分不自在,反问道:“什么?”
苏皎张了张口,最后嘟囔着转动门把手:“没什么。可能是在做梦。”
风顺着门缝溜进来,还没等巡视这一块陌生的领地,伴随着“咔擦”一声,门径被轻轻阻隔。
苏皎被唐律压在门板上,在透亮的房间四目相对。
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的苏皎惊魂未定,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锁骨那一片热浪滔天,是他从未感受过的炽热。
他嗓音沙哑,注视着唐律不知道何时变得血红的双眼,道:“……你干什么?”
唐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时他的举止却似乎被另一幅身躯操控着……但只要是面前这个人,无论他做什么都没关系,无论重复多少次他都愿意。
抬手,沿着苏皎冰冷的训练服向上,从胸膛到脆弱的脖颈,最后到达他的嘴唇。
拇指压在苏皎的下唇瓣上,唐律鬼使神差地在自己从未料想过的场景中认真道:“我喜欢你。”
如果几年前有人告诉唐律,他在之后会因为一个人神魂颠倒,并且丧失本该存有的理智乃至虔诚,唐律一定会嗤之以鼻,并在微笑中送那人上西天。
但现实就是这样无常,明天与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在不知道该隐化身为苏皎的时刻,他的身心就已经不知不觉地被人牵着走而不自知了。
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
唐律之前想过很多次跟人表达心意要求名分的场景,但从没想过直到真正到来的这一天,一切居然是这样的草率。
但他不想再等了。
他不知道该隐的过往,甚至不清楚该隐究竟在瞒着所有人做什么,他的脚下经过沧海桑田的变迁,见证过斗转星移的日月,曾以为时间不过是生命伟绩的注脚,直至昨天。
亘古不变的时间长河中,人们的足迹为其添上无穷变化的奇迹,而他身处其中,怎么能做到漠视时间。
“我喜欢你。”
当情绪到达巅峰,现在就已经是最好的时机。
而在看到苏皎眼中的情绪后,他知道,此时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