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禹楼?叶韶眉头微蹙。
“哪里有不告而别的道理?我们今日怕是还得在陈府叨扰一晚。”叶韶拱了拱手道。
“何来叨扰?两位大可安心住下,别说今日,日|日都成!”陈老板豪爽万分。
叶韶道过谢,横竖不舒坦,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着急忙慌地在往城门方向赶。
城门附近的市集遍地都是“妖魔鬼怪”,红的绿的,张牙舞爪地招揽着生意,好似邪祟作乱。
寻遍街巷,并未找见宋禹楼。叶韶莫名火大,恨不能干脆一走了之。
以往可都是自己“不告而别”,这回却亲自尝到了这般滋味。
宋禹楼怎么也学起她来了?
学什么不好。
他不会赌气自己走了吧?
心乱如麻之时,难免会被别人趁机钻空子。
已入穷巷,前有“妖”,后有“魔”。叶韶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一群拦住自己去路的“小鬼”们。
“是你,昨晚那小孩!你还敢带人来抓我?小心我亲自接手无常的活儿。”叶韶走近其中一小鬼,点了点他的额头。
居然拿她凑业绩。
那孩子立马紧咬住唇,一脸隐忍,十足委屈。
“又要哭?这么不禁吓的。”叶韶摇了摇头,正欲施展轻功离开。
“呔!我们今日便要在地府审你部下哥哥,你这魔头姐姐,快快一并束手就擒!”另一小鬼不满地瞪了身旁欲哭无泪的同伴一眼,正义凛然地说道。
叶韶:?
“‘部下哥哥’?这么说来,宋禹楼在你们手上啊?他可真行。”叶韶气极反笑,认命地伸出双手道:“来吧,绑吧!”
小鬼们欢呼雀跃,毫不客气地捆住了叶韶。
接着,这一群小鬼头一路唱唱跳跳,吸引来许多猎奇的游人跟随,叶韶心如死灰,就这样被簇拥着带去了名为“阴曹地府”的三层小楼,楼内陈设像模像样,往外一瞧,对面还是祟城衙门。
叶韶:“……”
“你们还是吃官家饭的 ?这祟城的确有意思。”叶韶叹道。
“呔!安静!”堂上端坐的半人高小阎王开口了,“牛头马面,带出来吧。”
得令,两扮作牛头马面的小孩儿牵出了宋禹楼。
宋禹楼步履如常,神色如旧,满眼平和,云淡风轻,不像要“受审”,倒像要登仙。
待他见到站在大堂中央的叶韶,眼睛不受控制地亮了亮,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叶韶没好气地偏过头去。
“你们从何而来,到何处去呀?”小阎王问。
“从醴城来,到玉柳城去。”宋禹楼道。
“你们是何关系呀?”小阎王问。
“雇佣关系。”叶韶道。
似乎触及了认知盲区,还未开蒙的小阎王挠了挠头。
宋禹楼垂下眼睫,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较之今日,再忆昨夜种种,只觉黄粱梦醒。
他甚至不敢问叶韶要一句明话。
他算什么。
他们又算什么。
他在害怕。
他深知,叶韶若是恼了,一定会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或许再无相见的可能。
但不知怎的,耳边却又响起了陈凝昨夜登台前所说过的话。
“阿韶姐姐是公子的心上人吧。”
“公子不必苦恼的,阿韶姐姐也很喜欢公子呢。”
“我就是知道,眼睛和耳朵是会欺骗人的,但心却不会。”
……
小阎王再问了什么,叶韶又答了什么,宋禹楼已不知晓,只听得最后的一声“今日的审问到此结束,诸位皆可自行参观。”
一众看客鼓掌后四散开来,便如小阎王所说各自参观“阴曹地府”去了。
叶韶未有那般兴致,一言不发,逆着人流便要出门去。
行至门口,她旋即又转过身来,冷声道:“宋禹楼,还不走?”
宋禹楼本还踯躅,见叶韶肯停下来叫他,便默默跟了上去。
“你一贯对什么都好奇,这次不想再多看看吗?”两人一路无言,他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像这般逗娃娃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我可是见过真正的阴曹地府的。”叶韶很是不屑。
是了,要想坐得魔教护法之位,可是要闯那十九层的阎罗狱的。“嗯。”宋禹楼点了点头。
再未听他言语,叶韶又添了几分火气:“你自己往外乱跑什么?还真被那些小鬼抓住了,丢不丢人?”
宋禹楼默了默。
“见你人去楼空,便想来城门处看看。” 他语气淡淡的。
“我要是真的走了,等你到城门,连我半根头发也别想看到。”叶韶轻嗤。
“嗯。”宋禹楼闷闷地应了声。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两人间暗流涌动。
“为什么独自出门?昨夜说好,今日要一同去看皮影戏的。”宋禹楼泠然发问。
“你不是生着气吗?我明知道你在生我的气,还要到你面前招你,那你岂不是更生气?”叶韶没好气道。
“你明知道我没办法生你的气。”宋禹楼被她的歪理气笑,却又无计可施。
“我不知道。”叶韶丢下这一句,即刻加快了脚步。
宋禹楼眼疾手快,捉住了她的衣角。
“你别拉我衣服,松手。”叶韶不满道。
宋禹楼置若罔闻。
“这样不舒服。”叶韶掰开宋禹楼的手,接着,她又顺势牵住了他,“还是这样吧。”
她面上一本正经,未走两步便破功般笑出了声。
“阿韶。”宋禹楼亦是展眉舒颜,紧紧地回牵住了她。
叶韶自觉丢份,迅速恢复了冷脸,压低声线道:“别叫我。”
宋禹楼释然地笑了,问她:“还去看皮影戏吗?”
“看。”叶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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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叶韶便同宋禹楼坐上了陈老板所备的马车,车夫听闻他们是去渲州的玉柳城,便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单生意。
“我侄子就住在玉柳城,他家添了新丁,我也一直没机会去看看。这回托你们的福,既能走人家,还能把银子给挣了。”他如是说。
有了马车坐,宋禹楼的状态自然比骑马时好上太多,举手投足间气定神闲的风范俱是展露无遗。
麻烦又娇贵,真没办法。叶韶不住腹诽。
但她总觉得宋禹楼每每看向她时,眉宇间似乎都多了几分惋惜。
“宋禹楼,你该不会是还想跟我同乘一骑吧?”叶韶忍不住调笑道。
宋禹楼正为叶韶削着桃,手中动作顿了顿,面色一红,却并未应答。
叶韶:?
他还默认了?
可真有他的。
叶韶吃过了桃,笑眯眯地靠到了宋禹楼肩头,见他故作镇定面不改色,耳尖却越来越红,她整颗心轻盈地腾起,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一路无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骤停的瞬间,叶韶猝然惊醒。车夫惊呼声方起,便已被宋禹楼眼明手快地拉进了车厢内。
叶韶掀开帘角往车窗外望去。
荒郊野岭,杂草疯长。
目光所及之处,站了个满身杀气的可怖之人。
那人极度瘦削,目光阴鸷,大半张脸都被烧毁过,除了头脸,衣服遮不住的脖子和双手也遍布着狰狞又骇人的瘢痕和疙瘩。
叶韶面色一沉,拔出了剑。她走下马车,同他遥遥相对。
“青龙护法,真是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