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头的绝望。

“唉……昏迷过去也好，看着这胳膊，瘦的。”

“太好了松田队长，我们赶紧回去报告吧，早乙女大人没事太好了。”

“我们兵分两路，你跟上村他们一起把东西都处理掉收拾痕迹，搞完立刻走人，据点废弃不要再回来了，我带早乙女大人先走，确保人安全没问题，回头见。”

“是！队长！”

松田带着阳子回来已经接近黄昏，圆月挂在天边多时，坂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部下，正想打招呼定眼一看后背有个人，还以为他带着受伤的难民回来，嘻嘻哈哈走进准备说两句，靠近发现趴在男人背上的人浑身没一个干净的地方，细胳膊细腿散在松田身前，扑面而来是一股浓郁的烟熏与海水腥味，一个念头冒了上来，心里咚咚咚警报作响。

“松田，这个是……”坂本指了指他背后那个人，心理隐约有了答案，还是想要被确认，隔了半个月却有种时隔多年的胆怯。

“报告老大，是早乙女大人，我们找到了！！！”松田很激动扯着大嗓门嚷嚷，立在外墙上的乌鸦都惊飞，靠的近正在巡逻或站岗的士兵再淡定都会转个头过来看，视线中制造话题的那个女人，像一块潮湿的纸皮贴在松田后面。

原本微笑的嘴角恢复平缓直至面无表情，坂本捂住松田的嘴平静扫射看过来的视线，角落处跑动的身影引入眼帘，他不做声接过阳子软下来的身、体，换人背在后面，马不停蹄送到自己院内，也低头嘱咐松田叫军医过来，叫个女眷过来给她收拾一下。

动静太大，这么一闹腾整个基地都知道，只不过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查看，派了亲信过去问了两句，留下点东西就走了，除了出任务的桂跟银时，坂本带着大久保落座在走廊上，等着高杉忙完过来。

女眷进去有一段时间，换了好几盆水把那一身衣服扔了出来，最后一盆水总算是清澈的抬了出去，军医也到了，他深色紧张眉头死死搅在一起，额头冒着热汗带着下属扛药箱从走廊尽头出现，身上还有上个病人的药粉，收到消息也连衣服都没换就冲过来了。

看到坂本坐在门外向他点头示意，没说一句就开门进去，不足半个钟检查完开门踏出，神情放松很多靠近坂本那边坐下，见他没有动腿边的那杯茶水直直望着前面那棵树，军医靠近坐稳后才开口说话：“怎么样，还好吧，我看着没少胳膊没少腿，就是那头长发可惜了比我的还短，养起来要好长时间，这么一烧更像个男人了，以后谁还敢娶她，那不是就两兄弟过日子这好看吗，好好的一个大姑娘过来打什么仗，你说高杉他们也是的，还让她过来，什么跟什么，真以为这么好搞定的那也不至于打了十几年了，你说他们找什么老师——”“好啦，闭嘴，当初批准她来的是你不是那三兄弟，少在这马后炮，收声。”

军医从怀里掏出烟斗，撒上烟草点燃深吸一口，缓和了看到阳子那噗通的心，斜眼鄙夷望着坂本，轻嗤一口说话难听，脸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写满对自己家老大不屑，大概是被他喷涌式的关心给恶心到了：“有没有人说过你一紧张就喜欢说一大堆，一喝酒跟个大喇叭一样叭叭叭，关心就关心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你是坂田银时吗，一紧张就喜欢说废话，关心就进去看，她虽然长脚了一时半会也走不了。”

坂本被呛到一时间哽住，思来想去最后拿一杯水喝起来伪装脸色，茶水冰冷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从容重新回到他脸上，他侧过头揽着军医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嘴角照样扬起，完全无视军医在他靠近就往旁边侧的动作。

“没————有，你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怎么样，人还好吧，应该没什么内伤吧，我相信你的医术哦——”

“你少恶心我。”像挥飞苍蝇一样军医满脸嫌弃，又抽了两口吐出肺里过了一圈的浓烟，抬手弹飞身前围裙上沾染的红褐色，低头娓娓道来：“营养不良，长期脱水，我掰开她喉咙看都还能看到一点黑色，鼻子也糊了，怕是吸了不少烟，可能会有失声的风险，四肢倒是完好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比之前更瘦了小姑娘，细胳膊细腿像个树干似的一点女人样都没有，找个时间让那三兄弟劝退她回老家吧，这里根本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军医摩擦长满青色胡渣的下巴，嗤笑一声，对这种吃人的地方自认为理解颇深：“男人都还没死光呢，哪里能让女人出来杀敌救国，那我们也太无能了，找个时间跟她说一声让她赶紧回乡下躲着，以后日子会更难过。”他拍拍坂本的肩膀，深叹一口：“我们是被国家抛弃且不承认的一群人，幕府对我们的追杀不会因为战争结束而结束，加入的人越来越少了，受伤不能走的也多了，我也不说死在这里的人了，乘早让人走还来得及，大好青春找个人嫁了安安生生，平静走完这一辈子，嘁，真是想都不敢想，都不知道能不能完整回到老家。”

坂本低头刘海盖住了眼睛，军医看天吐烟，大久保靠在一边给他们斟茶递水没有参与话题，就是抓着茶壶的手收紧迟迟不能放松，一时间相顾无言。

良久，坂本动了，他坐直腰侧头看高杉气喘吁吁跑过来，随着青年跑过来的脚步越来越靠近，他的话从喉咙里挤出，说出来的话似刻在这人身上，从灵魂里面拿出来给未来印证。

“我会带走你们，大不了我们飞到天上，天人发现了地球想要霸占，我们也可以去到宇宙包围他们，他们不是嫌弃我们低级嘛，就让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让他们知道地球人跟天人也不过换了层皮而已。”

军医转动手上的烟枪缓慢呼吸，听闻短暂停顿一下，坂本的话他不觉得假，当初什么都没有的大少爷到现在人类对抗天人义勇军领袖之一，他的话不容作假。

“勉强相信你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希望下次见到你还跟今天一样健康。”

最后军医叼着烟枪起身，大手拍拍大少爷后背走了，既没有反对也没有呛声，一如他当初来这里参军救死扶伤，默默站在后面看他的后背越来越厚硕，足以独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