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舒陪着应琰一天到晚上就走了。

一天没休息，饭也吃得潦草，工作还在催，反复确认应琰没什么事儿之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邢湛下午也回去了一趟，给邢锦整顿好晚饭，又坦白了他和应琰的事情，母子俩聊了很长时间，最后的结果也是让邢湛暂时松了一口气，回到医院的时候他又顺带了几件衣服和用的东西。

邢湛打开病房门进去的时候，应琰正撑着床站起来，拿着杯子单腿蹦着去接水。

他利索摔上门，两步走过去，应琰看见他的时候还没叫出声，整个人就瞬间被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应琰手还扶在他肩上，杯子都险些掉下去。

邢湛毛衣领口被应琰蹭的往下拉了半截，他不说话，抿唇盯着应琰，喘息间都是被压抑的情绪。

“放我下来，我去接水。”腿上不好使劲，应琰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丝毫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邢湛任由他打，打完后一言不发抱着应琰过去，动作很小心地弯腰把他放在床上，他撑在应琰正上方，面色很严肃，态度也有点硬，“躺好，别动。”

话音落下，起身的同时抽走应琰手里的杯子走了。

应琰狐疑地瞪他，“再吼一个？”

邢湛不搭理，忙着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旁边凳子上，从里面翻出水杯拧开灌了半杯水，晃悠到不烫之后递给应琰，从头到尾眼睛也不看他，杯子塞到应琰手里后转身就走。

“站住！”应琰端着杯子水都没喝就喊住了邢湛。

邢湛停下脚步。

“滚回来。”

应琰盯着他的背影说。

邢湛在原地停了几秒，到底还是转身走回了应琰床边。

“坐下。”

应琰从头到尾都盯着他。

邢湛扯过凳子，什么也没说坐在了上面。

应琰能感受到邢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如果他现在不问，可能邢湛永远也不会主动说。

“坐那么远干什么，坐床上。”

应琰拍了拍床沿的位置。

邢湛抬眼看他，犹豫几秒后坐到了床边。

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应琰身上的药味。

应琰叹口气，放下一口未喝的水凑过去抱住了坐的硬挺的邢湛，脑袋轻靠在他身上轻声说，“哥，我没事儿。”

瞬间，邢湛的身体就放松了下来，落在大腿上的手缓缓抬起，用尽所有力气圈住应琰的腰环抱住他，脑袋搭在应琰肩上，闭着眼睛好半天也哑着嗓音说，“对不起。”

邢锦的腿在邢湛心里一直是一块无法放下的石头，没人知道看着应琰摔下楼梯的那一刻他有多么窒息，好像血液都无法流通，身体无法呼吸，那一刻，他恨不得自己也跟着跳下去。

如果应琰真的摔出了什么事，邢湛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摔的。”应琰下巴磕在他肩上安慰，“我都没怪你，你怪自己干什么。”

邢湛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闭上眼，一滴泪正滴下。

“以后都听你的。”

应琰躺在病床上的每一刻邢湛都在想，要是他没有打开MP4就好了，要是他带应琰回房间就好了，要是在应琰推开他的时候，他拉住应琰就好了。

有些事情可以弥补，有些事情只能体会。

“好。”应琰推开他，表情秒变严肃，“那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邢湛想了想又点点头。

“看见MP4里的小说了吗？”

“没有。”

“我的医药费是不是你用自己的钱付的？”

“是。”

“你身上还有钱吗？”

“卡都在，一会给你。”

“谁要你的卡。”应琰红着脸转过头，“没了就告诉我。”

“怎么？你养我？”邢湛低下头，带着湿意的眼拖出笑。

“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气势不能输，应琰笑着凑过去，手指挑起他的下巴。

“好。”邢湛低下头在他指尖亲了口。

应琰立马抽回手，瞪他的时候不禁想邢湛这些撩人的操作都是哪学的。

“还有一问。”

邢湛其实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了。

“阿姨看见了吗？”

邢湛：“看见什么？”

“你别装。”应琰着急，心里还是带着不确定的害怕，“阿姨她知道了吗？”

邢湛不明所以地笑了笑，垂着眸色说，“天黑，没看清，不用多想。”

“真的吗？”应琰心还是落不下。

“躺下。”邢湛扶着他平躺下去，调转话题，问，“之前不是不害怕别人知道？”

“现在也不害怕。”应琰躺着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我只是害怕阿姨知道后会让我们分开。”

“为什么会这么想？”邢湛站在床边看着他。

“之前去医院看到卜羽爸爸和周围人对同性恋的态度了。”

应琰只说了一半，但邢湛已经懂了。小孩被吓到了，应琰以为大家接受度挺高的，但事实就是，个人的观点不是所有人的视角。

邢湛扣上应琰的手，在床边坐下，满目柔情地看着他，说：“没事儿，有我在。”

“我渴了。”神思短暂放松后，应琰眼巴巴瞅着邢湛。

邢湛无奈一笑，扶着应琰靠在床头，把刚好凉温的水递给他，“喝了早点睡。”

“你要回去吗？”应琰抱着杯子睁大眼睛问。

“不回。”邢湛扯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在这陪你。”

“哦。”

紧张下，一个没注意大半杯水就那么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了。

邢湛等他喝完收了水杯，出去上了厕所回来发现应琰还没睡，他调暗灯放轻脚步走过去，“怎么还不睡？”

应琰躺着不说话，有种想翻身却翻不了的难受。

“难受？”邢湛手撑在床上，突然俯身靠近。

“不。”应琰扭过头。

“那怎么了？”邢湛声音很低。

应琰不说话，掀开被子就下床，这次还没等脚落地，腿就被一双手握住。

邢湛右膝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应琰，暗灯落在神色晦暗不明的脸上。

一个眼神，应琰就知道，这人生气了。

应琰抽了抽脚，没抽出来。

应琰：“……”

虽然知道邢湛心疼他，但他真的有急事。

“我要去上厕所，你总不能不让我下床吧。”

邢湛：“……”

消化了半天，他缓缓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

应琰瞪他，站起来推开挡在面前的邢湛绕过他就朝门口蹦。

还没蹦出两步，右胳膊就被邢湛扶住。

“不……”

“我带你过去。”

邢湛先他一步说。

应琰：“……”

“你干脆替我去。”

邢湛挑眉轻笑，“你可以的话我也可以。”

“闭嘴，走。”

上个厕所，应琰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

可能是身份不同的原因，毕竟现在身边的人是男朋友。

快到门口的时候，应琰不蹦了。

“你在这等我。”他别扭地对邢湛说。

外面世界的霓虹灯投在医院的玻璃纱窗上，斑驳错落地印在邢湛半边脸上。

“你可以？”邢湛逗他。

“我怎么就不可以了！”应琰啪一声关上门进去。

“我不想蹦了。”

应琰从厕所出来挎着一张脸。

“要背还是要抱？”邢湛点点头，说的自然。

“背吧。”应琰看了一圈说。

“好。”

邢湛蹲在他面前，背着应琰回到病房。

布满长光的空阔走廊，应琰爬在邢湛的肩膀上，觉得无比安心。

“早点睡。”邢湛替他捏好被角。

“明天回？”应琰问。

“嗯。”邢湛搬过凳子坐在他边上，“明天带你回家。”

应琰满意地点点头，“你就在凳子上坐一晚上？”

邢湛点点头，抬起眼眸，“快睡吧。”

“你想第二天散架啊？”应琰腰上使劲往右边挪了挪，让出空位拍了拍，“上来睡。”

邢湛好半天才说，“乖乖睡你的。”

“冷。”

病房明明开空调了，应琰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有点蹩脚。

“两个人睡就不冷了？”邢湛看破不戳破地淡笑。

应琰服了，“抱团取暖没听过？”

“再说了。”应琰继续说，“又不是没睡过，你怕什么？而且我脚上有伤，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越往后说，应琰声音越小，邢湛笑声却渐渐清晰起来。

应琰耳根子被邢湛的笑声勾热了，身体不好动，他只挪动上半身睡过去，“不睡拉倒，就在凳子上坐……。”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一侧的被角就被掀开，比冷风更快钻进来的是皮肤的热源，邢湛侧躺着，把被子往应琰身上扯了扯，搭在外面的手隔着被子轻拍了拍，“冷吗？”

“还有点。”被子底下应琰的心脏砰砰跳动。

邢湛但笑不语，又往里睡了睡，朝应琰挪近了点，“睡吧。”

“万一你趁我睡着半夜跑了怎么办？”应琰不能像他一样翻身侧躺着，老实梗着脖子仰着头和邢湛说话很不舒服。

邢湛：“……不跑。”

他凑到邢湛耳朵边，故意笑说，“毕竟我还等着你把我怎么样呢。”

应琰：“……我能把你怎么样？”

“这样那样。”邢湛逗人。

应琰：“……再说一句就别上我的床。”

邢湛心里想，不上你的床，但上你。

不过他当然没说实话。

“不行。”应琰前思后想半天，手肘撑着床趴起来，“你把胳膊伸出来。”

邢湛嘴角笑意更甚，他伸出胳膊，歪向应琰一侧，在应琰额头亲了亲。

应琰缩在他怀里睡着，一觉到天亮。

还是被豆不凡他们吵醒的。